正如霍凝所說,裏面臥着一個塔漠打扮的蒙面人,手中拿着利器,死狀可怖。
可見如果剛纔阿漠寒命人將箱子打開,在四周都毫無防備的時候這人身懷利器,又離的皇帝如此近,殺機近在咫尺。
可如今這人死在箱中,死不瞑目。
皇帝對霍凝投來信任的目光,他命人將木箱擡下,大喜的日子見血,真是不吉利。
阿漠寒大驚失色上前跪下:“皇帝陛下!我塔漠對澧朝一向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這樣事情!這裏面定是如阿凝說的那樣,是被人栽贓陷害!”
阿漠寒堅定的看霍凝:“塔漠願意協同霍將軍將這事起末查清楚!好還我部清白!”
皇帝此刻有了狐疑。
其實信任這種事,是這世上最容易崩塌的東西。或許曾經皇帝從不會對塔漠帶有懷疑,可今天的事情一出,那殺手畢竟是塔漠擡進來的。
霍凝的話明面上看是在替塔漠開脫,可帝王之心怎會只聽出一種意思,從剛纔霍凝說了后皇帝便聯想到一件事。
——漠桑茶。
那件事最後是平息了,但之前梁菀與霍凝調查的結果同樣也全都告訴過皇帝。並且有兩司使公孫平的佐證,霍凝曾從塔漠驛館內搜出過茶葉。
還有後面那些黑紋蛇,同樣也是塔漠所豢養的。
這些都給皇帝心中留下一根刺,像個引子,就等哪一日爆發。
霍凝眼角含笑看着。
皇帝的反應他不意外,就如當初他給鎮國公府下套一樣,由小引大。
一步步來。
只要這世皇帝沒像上世那般如此信任重用塔漠便好,懷疑的種子很快就會生根發芽,往後阿漠寒再做什麼都要慎重。
霍凝往阿漠寒身邊一站,壓了他肩:“好,能得塔漠協助想必我往後查起來順暢多了。”
霍凝與阿漠寒說話時眼神是瞟向霍宴齊的,他剛纔將薊州都引出來了,霍宴齊如果聰明也應該該表態。
那個重生的人雖然猜到他要做什麼,可霍凝也利用了他給的挑釁書,將計就計。
霍宴齊他是一定要弄走的,以前想的是他建議,現在,他要讓霍宴齊自己來求。
“父皇,兒臣願意即刻啓程去薊州平息叛亂,成婚一事可以暫緩。”
霍宴齊也雙膝跪地,仰頭說:“但是臨走前兒臣請求父皇派阿凝和刑部大人徹查我府與我這些年所有關係,阿凝剛纔說的關於我親父的事兒臣的確不知,當年我父親兵變時我尚且還小,如果沒有父皇的仁慈我早就死於當年,這些年我對父皇一直充滿感激之恩,又怎會做出勾結亂黨背後操縱的事,兒臣不想父皇心生嫌隙,待兒臣走後阿凝可隨意查,若兒臣有任何隱瞞,回來之時兒臣願意以死謝罪!”
霍宴齊這番說辭比阿漠寒高多了,連霍凝都不住側頭看。他之前一直以爲他這位五皇兄喜歡閒雲野鶴,在皇陵待慣了整個人毫不出彩。
今日一看,這人的確值得懷疑。
皇帝與太后對視一眼,太后慈愛的笑道:“好,你表態了便是識大體的,薊州是你封地,平叛的事你多上點心。”
霍宴齊領旨謝恩,眉心仍然縈繞諸多心事,與皇帝和太后繼續道:“至於小姑姑的失蹤,兒臣......”
他話剛落,外面又匆匆行來一位宮侍。
那人手捧一封信,高聲震喊:“聖上!太后娘娘,昭寧公主她......”
“昭寧怎麼了?!”
面對所有人急切,宮侍將手中錦帛一呈,“聖上,這是奴才們在禮佛堂的神像下找到的,是昭寧公主早寫好的請願書。”
“公主以血爲書,請皇上與太后解除她與五殿下的婚約,她...她此時,已經...去往御國寺剃度了!”
“你說什麼!”
皇帝龍顏震動,沒想到他那日在政殿說的一句話梁菀竟然已經當真了!
皇帝忙打開錦帛,上面觸目驚心的血書已發於黯淡,但梁菀的決心卻震動了在場的人。
霍凝只覺腦袋嗡的一聲,空白了。
少年本還想與皇帝說梁菀的事,但此刻已沒任何心情,他聽到宮侍的話後將頭一側,看到皇帝手中的血書——
僅僅看了開頭“昭寧跪謝聖上龍安,太后懿安”便看不下去,他知她心思堅決,但未想過她竟做到這地步!
少年頭也不回,在皇帝與太后還看血書時他已跑動起來,出了府便扯上馬來,直奔御國寺。
“哎,阿凝!”身後是太后與皇帝的呼喊,可早就晚了,皇帝與太后互相對視,都對霍凝的作爲不解。
霍宴齊眯了雙眼,回頭看霍凝。
御國寺,是長安皇家寺院,常年香火旺盛,是清潭寺無法比的。
梁菀從街中一路走來,敲了寺門,與寺中住持早通過氣,她雙手合十,便在僧彌的帶領下前往大雄寶殿。
寺中很少接受女子,不過也不是沒有。梁菀從那日在政殿聽皇帝說的話後就有了這個打算,她想到霍凝,便覺得應該做個了斷。
從此青燈古佛,她侍奉左右,再不管浮世情仇。
梁菀覺得,對於她來說是最好選擇,秦豐然總是讓她藏拙,讓她不要表露自己的才能,她如果入了佛,就是徹底斷了吧。
一勞永逸。
梁菀已跪在蒲團上,身子挺直,頭微微仰起。她這些日子在太后宮裏侍佛,對諸多神佛已十分熟悉,她記得與他去鬼市時還拜過月老像,如今只是拜別的而已。
“女施主,你可想好了?老衲這剃刀一落,便是凡塵俗世再與你無關。”
“嗯。”
梁菀已恢復本來面貌,她此刻心境呈明,雙目緊閉,腕上已纏了佛珠。
她在蒲團上跪拜,虔誠叩首後,她與住持說:“師父,請剃度吧。”
“嘭——”
外面響起震動,所有僧人都回頭看,住持已將梁菀滿頭長髮鬆開,垂順的披在身後。
一身穿銀盔鐵甲的少年從外行來,步子急切,他看到梁菀背影后猛地心神一震,停在寶殿外高喊:“梁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