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手已經染了鮮紅的血液。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連流鼻子都沒感覺了？
“薄煙——”
陸北宸這纔回過神來，連忙去牀頭櫃抓了一包紙巾過來，慌亂的給薄煙擦鼻血。
林媽緊張到不得了，“煙煙，快把腦袋擡起來，看向天花板。”
薄煙照辦了，立刻揚起了脖子，她接過了陸北宸的紙巾，“我自己來。”
“別說話煙煙，忍一會兒。”林媽一邊說，一邊扶住薄煙坐到了牀上，“小宸小時候流鼻血，我也是這樣做的。”
薄煙乖乖的沒說話，可她終究不是普通的流鼻血，過了好久都沒有止住，陸北宸面色沉重，“薄煙，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他甚至後悔自己這樣草率，經不住她三言兩語的撒嬌，竟然把她帶了出來，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本就應該在醫院裏好好養着纔是。
“不用，陸北宸，你幫我拿一下藥，吃了就好了。”
對，得吃藥。
他這纔想起來，今天耽誤了，她都還沒來得及吃藥。
於是他立馬去翻開了行李箱，從裏面手忙腳亂的找出藥來，按照說明書倒出藥丸。
這時候，耳邊響起薄煙的聲音，“不要看說明書，多倒幾粒，不然沒用。”
陸北宸愣了下，終究還是按照薄煙說的辦，多倒了些，林媽也去接了熱水，端了過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薄煙吃藥。
好在藥效來得很快，沒過多久，血終於止住了，只是幾乎用了一整包衛生紙，垃圾桶裏全是帶血的紙巾。
見她的症狀有所緩解，陸北宸這才鬆了口氣。
他承認，剛剛她的狀況的確嚇到了她，那麼多的血，一直一直流，仿若永遠都不會停止。
在那一刻他的腦袋簡直一片空白，直到現在，纔有了一絲絲的安定。
“薄煙，你好點了嗎？”
“沒事了。”薄煙吸了吸鼻子，將手裏染血的抽紙丟到了垃圾桶裏。
一旁的林媽擔心得不成樣子，“煙煙，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流了這麼多血？”
林媽在這方面，還是有經驗的，一般來說，小孩子流鼻血很正常，但都這個年紀了，還流鼻血，甚至要靠吃藥才能止血，這肯定有問題啊。
“還有，你剛剛喫的什麼藥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煙煙，林媽年紀大了，你可不要嚇我。”
是啊，林媽年紀大了，自己得癌症的事，她真的不想讓這羣關心她的人知道，尤其是長輩。
反正已經治不好了，遲早死路一條，何必要說出來讓他們擔驚受怕呢？
“我沒事。”薄煙找了個藉口，“就是前段時間換季，我鼻子不舒服總愛揉它，沒想到竟然讓鼻膜受損了，就總是流鼻血，醫生開了藥，吃了就好。”
“放心吧林媽，只是一點小問題。”
林媽沒有完全相信，“真的嗎？”
“真的，不信你問陸北宸。”
薄煙成功把問題甩到了陸北宸這邊。
果然，林媽立刻看向了陸北宸，“小宸，你說。”
“從小到大，你不會對我撒謊的。”
在林媽的面前，陸北宸的確沒有撒謊過。
但這次不一樣，他必須順着薄煙的話，“她沒有騙你。”
林媽還想說什麼，陸北宸卻沒有給她機會，“放心吧林媽，薄煙是我的老婆，我會照顧好她的。”
“至於您老人家呀，就早點去休息吧，早睡早起身體好，我還盼着您能多活幾年呢。”
“你這嘴巴，慣會說好聽的。”林媽搖了搖頭，“那我就先走了，煙煙身體不好，你也不要拉着她熬夜。”
說完，林媽終於離開，也將房門替他們帶上。
打發走了林媽，陸北宸回過頭來，“薄煙，你……”
“我去洗澡了。”薄煙直接打斷了他，轉身進了浴室。
很快，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陸北宸透過磨砂門，隱約看到了薄煙妙曼的身姿。
得了癌症後，她瘦了太多，鎖骨清晰可見，下巴也比以前更尖，但很奇怪，唯獨不該瘦的地方，她是一點都沒見瘦，喉結下意識的滾動了下，似乎有某種慾望在衍生。
就在這時候，水聲中夾雜着薄煙的聲音，“陸北宸，裏面怎麼沒有毛巾？”
他回過神來，瞬間眉頭緊皺，甚至想扇自己一耳光。
陸北宸，都什麼時候了，你腦子裏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你可真是該死。
好在很快，他便恢復如常，“等一下，我馬上拿給你。”
陸北宸拉開抽屜，取了毛巾和浴巾後，走過去敲了敲浴室的門，“我是放外面，還是給你拿進來？”
話音落，浴室的門推開了一條縫，伸出一隻手來。
她的手又細又白，讓陸北宸想到了膚如凝脂，手如柔荑。
“給我吧。”
他這纔將毛巾和浴巾都放在了她的手心。
下一秒，“嘩啦——”
浴室的門再度關上，只有水聲不斷，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於停止。
薄煙沒有帶換洗的衣服進去，出來的時候，裹着一條浴巾，頭髮沒有吹乾，髮梢還滴着水。
雖是夏天，但室內空調足，還是挺涼的，他擔心道，“怎麼沒吹頭髮，等下容易着涼。”
“我剛試了一下，裏面的吹風機不好用。”薄煙問他，“還有多的吹風機嗎？我想換一個。”
陸北宸這纔想起來，裏面的吹風機對於女孩子來說，的確不好用，要一直按着按鈕才能通電，一放下就自動斷電了。
他一年很少來，男人的頭髮本就短，所以他並沒有太在意，也不想因爲這個去麻煩林媽，這些年將就將就着，就過來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這一趟，他的身邊多了個薄煙的陪伴。
“林媽他們應該睡下了，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買新的。”
“那算了。”就在薄煙轉過身，準備重新進浴室將就一下的時候，卻聽到了陸北宸的聲音，“過來，我幫你吹。”
“不用，我自己……”
“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談戀愛期間幫女朋友吹頭髮，應該是常規操作吧？”他似是一聲無奈的嘆息，“薄煙，你別總拒絕我。”
薄煙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淡淡的笑了笑，“好。”
於是，她看到陸北宸去了浴室，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吹風機。
給吹風機通完電，他讓她坐在牀沿邊，而自己則是站在她面前，調好了溫度之後，彎下身來。
白皙修長的手指，撩起了她的長髮，他低垂着頭，溫柔的替她吹頭髮。
她有一頭漆黑濃密的秀髮，吹乾的話需要花上很多時間，但他卻格外有耐心，一點都沒有嫌棄手痠，或者喊一個字的累。
老式的吹風機發出嗡嗡的聲音，暖風拂在她的臉頰處，穿過她的髮絲，薄煙微微擡眸，目光所及，是他英俊的臉孔。
其實陸北宸的長相非常出衆，尤其是現在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五官立體精緻，彷彿雕刻出來的一般，找不出半點瑕疵來，身後昏黃的燈光讓他好似沐浴在陽光裏，整個人有淡淡金色的絨邊。
他一手拿着吹風機，一手挑着她的長髮，眉眼低垂，耐心之極，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不是沒有替他吹過頭髮，他們同居的那段時間裏，別說吹頭髮了，就連每次洗頭髮，都是他親力親爲，只是當時她看不見，而如今，她終於能清楚的看到了。
或許是往事太美好，竟然讓她在這一刻有些恍惚，忘記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緩上了他的脖頸。
他猝不及防，渾身僵硬，手裏的吹風機“哐啷”掉到了地上，“薄煙？”
“別說話。”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聲音裏染着濃濃的鼻音，“抱抱我就好。”
吹風機還在呼呼的作響，陸北宸的手卻已經攬住了她的纖細的腰身，“嗯。”
稍微一用力，便將她從牀上抱起，然後轉了個身坐下。
這下，他們的位置徹底發生了調換，成了陸北宸坐在了牀沿邊，而她嬌小的身體，則是跨坐在了她的大腿上，這樣的姿勢本該格外曖昧，偏偏在現在，他們之間沒有曖昧的氣氛，只有相互依偎。
薄煙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處，嗅着他身上的氣息，嘴角終於有了一絲弧度，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滿足，“真好。”
哪怕什麼都是假的，但這一秒，她心裏仍舊覺得舒坦和滿足。
因爲她啊，終於見到了當年的陸北宸，那個她曾經愛到骨子裏，佔據了她所有青春時光的少年。
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拍打着她的背，她閉上眼睛，享受着現在的一切，幾乎是喃喃的囈語，“陸北宸，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替我吹頭髮的時候嗎？”
與此同時，他拍打她背的力道失控了一下，比之前重了幾倍。
察覺到異常，她突然睜開眼，“怎麼了？”
他的嘴角微微下沉，臉孔的線條，幾乎隱匿在陰影之中。
他說，“薄煙，你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