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男人卻抿着脣，下頜線條緊繃，從頭到尾的沉默。
“陸北宸，你怎麼不說話？”
“你爲什麼要用這樣的目光盯着我？”
陸北宸遞給她一顆削好的水果，終究是嘆了口氣，“先別說話，喫點東西吧。”
“薄煙，你剛做完手術不久，一直說話對身體不好。”
什麼剛做完手術不久？
薄煙愣了愣，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她稍微動了一下，腹部隨之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好疼！！
可是現在的她，已經顧不上疼痛了，一種恐懼襲上心頭，讓她猛地掀開被子。
下一秒，她顫抖着發出哀嚎，“啊——”
怎麼會這樣？
不是夢，一切都不是噩夢，是事實。
肚子上那一圈染血的紗布，在告訴她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的孩子，陸北宸，我的孩子沒有了，對嗎？”
“對。”
僅僅一個字，卻讓薄煙瞬間泣不成聲，伸手就砸了他削好的蘋果，她拉扯他，捶打他，“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明知道那麼危險，你明知道我懷孕了，你憑什麼要把我推給宋芊芊？”
“我的孩子沒有了，這下你滿意了嗎？你們都滿意了嗎？”
陸北宸皺着眉，“薄煙，你害芊芊的孩子沒有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就當是賠給她的，一命抵一命。”
“我根本沒有害過宋芊芊！！”她痛苦地咆哮，“當初是她自己摔下樓梯的，我憑什麼要把自己的孩子賠給她？”
“反倒是宋芊芊，她千方百計的害我，還有我腹中的孩子，你知道那把刀插進我肚子的感覺嗎，陸北宸，我好疼，五臟六腑都在疼，你知道嗎？”
陸北宸別過臉，似乎有些許的心疼，不敢面對現在的她，“薄煙，芊芊她不是故意的，她本想着和你同歸於盡，但沒想到水果刀會插到了你的肚子裏。”
“宋芊芊她不是故意的？”薄煙好似聽到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話，一邊流淚一邊諷刺的大笑出聲，“陸北宸，你到底是瞎了，還是在裝瞎？”
“宋芊芊就是故意的，我不相信你一點看不出來！！”
“她想和我同歸於盡？當初我從三樓跳下去的時候，你覺得我在演戲，你說三樓摔不死人，而那只是陽臺通往花園的樓梯而已，能摔死我們？”
“我們摔下去的時候，她拖我墊背，你沒看到？她往我肚子裏插刀子，你沒看到？她就是想故意要弄死我，你就算沒長眼睛，你也該長了心吧，陸北宸，你到底有沒有良心的？”
“行了。”陸北宸不耐煩的打斷她，“你這不是還活着嗎？又沒有死？”
“可是我的孩子沒有了，你知道嗎，年年多期待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多希望有個弟弟妹妹陪他？這一切，都被宋芊芊毀了，我一定要她賠命！！”
聽到年年，陸北宸的面色越發難看，沒有血緣關係那幾個字，彷彿刻在了他的腦門心，讓他從頭到尾都在發綠，還有他親耳聽到，薄年讓顧琛當他的爸爸。
至於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什麼情況，她自己最清楚不過。
因爲她的歹毒吃了那麼多藥，胎兒本來就不健康，不可能活得下來，她自己害死了他們的孩子，怎麼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怎麼還敢怪在芊芊的頭上？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讓陸北宸怎麼不恨？
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掐死她，然而她卻還在演戲，“陸北宸，你聽清楚，我遲早要殺了宋芊芊，給我的孩子償命！！”
“你閉嘴——”
他怒意暴漲，臉色猙獰可怕，“薄煙，本來看在你剛做完手術的份上，我想陪陪你，既然你不識好歹，我就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就算不是意外，我也留不得這個賤種，因爲你不配生下我的孩子，我嫌髒！！
陸北宸的話，彷彿是沉重的雷，擊在了薄煙的身上。
她小臉煞白，嘴脣發青，精神渙散。
難怪自己的孩子沒了，陸北宸非但不難過，還向着宋芊芊，原來，這就是他的心裏話啊？他終於說出了他的心裏話。
也對，薄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她怎麼就忘記了呢？
肚子很痛，全身都很痛，可是再痛，也抵不過這一秒的心痛欲死。
她痛苦的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時，已經做下了決定，在他離開之時，叫出了他的名字，“陸北宸。”
陸北宸腳步一滯，回頭頭來，“什麼事。”
薄煙看着他，明明還是一模一樣的臉，明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和記憶中的重疊，可爲什麼現在看起來，竟然是那麼陌生呢？
陌生到讓她覺得自己就不認識他一樣。
沉默了幾秒，她終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陸北宸，我們離婚吧。”
在結婚的這幾年裏，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這樣平靜的說出離婚兩個字，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大吵大鬧，甚至已經起不了任何波瀾。
她想象中的這一步，應該是雞飛狗跳纔對。
可現在，什麼都沒有。
她這才明白，原來真正的絕望，是無聲無息的。
就連眼淚，都風乾在了臉上，一滴都流不下來了。
他站在幾米開外，依舊挺拔英俊，唯獨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冷得讓人發怵，“你說什麼？”
她沒有任何感情的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們離婚吧。”
“你憑什麼提離婚？”
他煩躁的皺着眉頭，覺得心裏面有口氣憋得不行，讓他瞬間呼吸困難。
明明是她的錯，明明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孩子，她怎麼還有臉提離婚？
可看到她臉上的堅定，並不是隨便說說而已，他就不爽到了極點，甚至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扯了扯領口，大步走過來，扣住了她的肩膀，力道大到恨不得把她的骨頭都捏碎，“薄煙，我都沒說離婚，你有什麼資格？”
薄煙定定的對上了他血紅的眼，沒有絲毫退縮，“因爲我不想和你過了。”
“陸北宸，你總是嫌我噁心，嫌我髒，連肚子裏的孩子都容不下，但你有沒有想過，我現在也是同樣的嫌棄你？”
“我現在只要一想到，我們有婚姻關係，我們的名字在同一本結婚證上，我都覺得想吐！！”
這話，把陸北宸狠狠氣到了，他的瞳孔，止不住的急劇收縮。
可是他這反應，卻讓薄煙覺得身心舒暢，“還有，你不是一直不認薄年嗎？”
“你放心，他也不稀罕看到你，他自己有本事，到時候知道給自己找個爹。”
腦海裏再度浮現出薄年衝顧琛揚着的笑臉，看到薄煙的嘴巴還在張張合合，他知道她還想說什麼刺激他的話，恨意衝昏了他的頭腦，他什麼都沒有想，便直接掐住了她的下頜，狠狠堵了上去。
他不想聽到任何聲音了，他太恨她了，她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讓他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可是聽到她堅定的說出離婚兩個字，他又是哪樣的恐懼和害怕。
彷彿她就是手裏的一把沙，讓她就快要握不住了，他這才明白，原來他更恨的是自己，竟然還會舍不捨，還會這樣的犯賤。
“啪——”
響亮的一耳光，落在了他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