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時,他求了自家父皇母后好久,才被准許跟着使臣一起來北寧。
他自小便聽聞北寧山清水秀,地廣人博,有很多南啓從來沒有的東西,所以一直都很嚮往,想要親自去看一看。
他到北寧後,聽聞北寧的寧國寺香火很旺盛,便想去爲自家父皇母后祈福。
那日一大早,顧言舟便拉着長孫橫一起啓程去了寧國寺。
上完香後,長孫橫突然被一個小和尚叫去了後院,說是寺裏有什麼人要見他。
顧言舟那時候還小,玩心大,便甩開跟着的侍衛,偷偷跑去了後院。
後面不知道怎麼的就迷了路,他在後院七拐八拐的走了許久,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一處很偏僻簡陋的小院。
顧言舟生來便是太子,錦衣玉食慣了,看見這樣的小院,一時間倒是起了興致。
他偷偷的溜進小院,剛到門口便看見院子裏的石桌旁,背對着他坐着一個穿着白衣的小少年。
那少年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此時手裏拿着一本書,正專心致志的看着。
院子裏的樹上開滿了雪白的小花,花瓣隨着風輕輕飄下來,落在少年的身上,看起來好看極了。
顧言舟就這樣扒在門邊靜靜的看了許久,最後不出所料的被發現了。
少年似有所感,一轉頭就對上了顧言舟滿是好奇的目光。
顧言舟依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當時只是覺得他生得好看,便一時間沒移開目光。
少年見狀歪了歪頭,問道:“你是何人,爲何在這裏?”
聲音也很好聽。
顧言舟回過神,毫無防備的小跑了進去,踮着腳夠到石桌邊,依舊盯着面前的人看。
“我叫顧言舟,是來這裏上香祈福的,哥哥你生得真好看,你叫什麼名字?”
對面的人聞言愣了一下,還有些稚氣的臉上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隨後纔看着面前奶乎乎的小糰子說道:“紀玄易。”
“紀——玄——易,”顧言舟低頭仔仔細細的重複了一遍,然後笑着說道:“我記住了。”
紀玄易自小住在這裏,很少有人來過,他看着面前笑起來天真無邪的人,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所有人都說他生來不祥,就連他的父母兄長都離他遠遠的。
從來沒有人會這樣開心的和他說話。
顧言舟見紀玄易看着自己不說話,於是又湊過去了一點,小小的手抓住紀玄易的手,輕輕的在他手上哈了一口氣。
紀玄易有些不明所以,就見顧言舟依舊雙手捧着他的手,擡頭看着他說道。
“哥哥,你怎麼冬天還穿這麼少的衣服啊?手都凍紅了,我給你暖暖。”
紀玄易聞言又愣了好一會兒,才別開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哥哥身體好,不需要穿太厚的衣服。”
顧言舟沒看見紀玄易眼裏一閃而過的失落,只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將自己的披風取下來努力蓋到紀玄易身上。
“那我也要像哥哥一樣身體好,長大後保護身邊的人。”
“知道了。”顧言舟輕輕點了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
紀玄易見狀難得的笑了笑,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顧言舟的頭髮。
顧言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低頭在腰間的荷包裏翻找了半天。
紀玄易也沒打擾他,就這樣看着他耐心的等着,眸子裏無意識的滿是笑意。
過了一會兒,顧言舟將手捏着拳頭遞到紀玄易面前,後者猶豫了一下,將手攤開放到他手下。
隨後顧言舟就將手裏的東西放到了紀玄易手心。
是一顆黑黑圓圓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什麼的種子。
顧言舟看着紀玄易手裏的種子笑得很開心,主動解釋道。
“這是我珍藏的種子,能長成很大很大的樹,聽說還會開很好看的小花……”
顧言舟思考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形容,於是擡手指了指頭頂上的樹,說道。
“像這個花一樣,白色的,很好看。”
紀玄易下意識的擡頭,看見滿樹雪白的花瓣在風裏洋洋灑灑的落下來,突然感覺心裏像是被什麼塞滿了一樣。
很奇特的感覺。
“哥哥,你一個人住在這裏一定很無聊,我把種子送給你,等它長大了,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好。”紀玄易收回目光,看着顧言舟輕輕應了一聲,手下意識的收緊,握緊了手裏的種子。
那天顧言舟在院子裏待了許久,也和紀玄易說了許多話,直到外面傳來長孫橫的聲音,他才依依不捨的和紀玄易告了別,轉身走了。
他那天走到院門口回頭,轉頭對紀玄易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哥哥,我叫顧言舟,別忘了我哦。”
……
花瓣洋洋灑灑的飄下來,招雪院滿院都是雪白的花瓣。
顧言舟躺在樹下,擡手時,一朵白色的小花不知何時卡到了手繩上,很是好看。
和當年寧國寺後院的那場花雨一樣好看。
只是其中那個一身白衣的少年以然不在了。
兩個夢境交疊,時間匆匆流過,跨越了多年的回憶在那一刻重逢,像是兩個不同時空的不期而遇。
讓人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
等紀玄易的傷稍微好了一點兒後,就帶着人立刻啓程往都城趕了。
只是剛到淮洲城,就收到了攝政王府送來的密信。
紀玄易見狀頓時覺得有些心慌,看完信知道是顧言舟出事後,立刻就派出所有人去找。
顧言舟離開都城來找他,那他那封信多半就根本沒有傳回去。
而會故意攔截他的信,又在都城製造謠言說他出事,引顧言舟出城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他本以爲邊境的事情傳回去,只要顧言舟好好待在攝政王府等他回去便不會出什麼事情。
沒想到他這次居然低估了紀懷遠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