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靜貴妃體內的毒發作，於深夜暴斃，死像慘烈，但太醫又查不出死因，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後來顧言舟體內的無活一直沒發作過，只是雲皇后死後，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就算是面對身邊的親近之人，也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天真無邪。
南啓皇見狀也沒辦法，只能將所有關於雲皇后的痕跡都抹去，最大程度的不再刺激顧言舟。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雲皇后成了宮裏人談論的忌諱，特別是不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
一直到顧言舟長大後，宮裏才被准許掛雲皇后的畫像，但許是怕招惹到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依舊很少有人主動提起雲皇后過。
……
顧言舟知道當年的所有事情後，站在原地愣了許久。
所以他母親的死不是意外，甚至沉晏和靜貴妃的死也都不是意外。
他母親本該一輩子隱居在回川，過得無憂無慮，卻被捲入宮廷紛爭，纔有了後面這麼多悲慘的結局。
若是當年她沒有執意離開，那他們所有人，是不是都不會死？
顧言舟仰頭吐了一口氣，通紅的眼眶裏似乎還有淚水在打轉。
到了如今，他才終於相信了因果輪迴四個字。
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改變的。
眼前紛繁複雜的畫面全部消散。
顧言舟閉上眼睛，再睜眼時，已經又回到了寒洞裏。
他依舊站在原處，身上的疼痛沒有消減分毫。
眼前的女子慢慢的轉過身，顧言舟這才才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正是雲粥，也就是他的母親。
顧言舟愣在原地沒動，眼前的人笑得一臉溫柔，看着他喊道：“言舟。”
“媽媽……”顧言舟下意識的輕聲喃喃了一句，反應過來後又趕緊改口道：“母后……”
雲粥輕輕點了點頭，就維持着站在那裏的姿勢，半透明的身體在陽光的照射下，好像隨時都會消散一樣。
“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
雲粥的聲音有些空，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
顧言舟不知怎麼的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差點都下來了。
“母后，我……我們都很想你……”
“我知道，”雲粥滿臉慈祥的看着顧言舟繼續道。
“但是言舟，你已經長大了，很多事情都得你一個人去面對，也會有人代替我，永遠陪在你身邊，不要害怕……”
雲粥說完這句話，身形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顧言舟下意識的上前，但伸手只抓到一片虛無。
極度的眩暈感傳來，顧言舟強忍着沒有讓自己摔下去。
最後在抓住那半塊玉佩時，他好像隱隱約約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怕，媽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媽媽……”
是夢嗎？還是他出現了幻覺……
————
紀玄易親征，東沙依舊一開始就落了下風。
但兩國交戰多年，一直未真正分出個勝負，如今北寧想要一舉攻佔東沙，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他主動表明了身份，但最後連南啓皇的面都沒有見到。
紀玄易想向南啓皇親自謝罪，但他也知道，如今他是北寧皇帝，東沙也是靠有北寧拖着，纔沒有想過要對南啓出兵。
南啓皇就算是爲南啓百姓考慮，也不可能真的對他怎麼樣。
但對方連見他一面都不願意，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顧言舟是南啓皇最疼愛的兒子，他在北寧出事，南啓皇怎麼可能會就這樣輕易的放過他？
是因爲那塊玉佩嗎？
顧言舟時刻都隨身攜帶的玉佩，一定對他而言極其重要，所以南啓皇看見玉佩在他這裏的時候，也知道顧言舟不想讓他受到傷害嗎？
紀玄易想到這裏更加難受了，心口像被針扎一樣，一陣一陣的疼。
南啓皇沒讓人趕紀玄易走，但也不願意見他。
紀玄易就這樣在御書房門外站了一夜，邊境的戰事還沒有結束，他也沒辦法在南啓待太久。
只是臨走前，南啓皇讓人把那塊玉佩還給了紀玄易，此外沒有一句話。
紀玄易看着手裏的玉佩有些愣住，隨後小心翼翼的收好，依舊面無表情的往外走去。
他會找到顧言舟的，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兩月後，雲若城突然傳來消息，說易太傅重病，已經無力迴天了。
紀玄易從邊境連夜趕到雲若城見了易太傅最後一面。
但在踏進易太傅房間的那一刻，他突然又有點害怕。
他的老師從當年在寧國寺開始，就教導他要一生正直清廉，爲國爲民，絕不踏入歧途，害人害己。
但他如今謀權篡位，又主動引起兩國戰亂，讓百姓民不聊生。
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不染纖塵的少年了。
他害怕會看見他的老師對他失望。
紀玄易站在門口好久，最後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房門。
此時易太傅已經病入膏肓了，躺在牀上瘦得好像只剩下骨頭，面色蒼白得一看便是將死之人。
紀玄易小心翼翼的半跪到病牀邊，擡手接住易太傅朝他伸出的手。
紀玄易面上的神色微微鬆動，輕聲喊道：“老師……”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下來。
易太傅看着他喫力的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努力的說道。
“玄易，老師不曾怪過你……世間萬事，遵循本心便好，往後的路，怎麼走都是你的選擇……咳咳……不要……不要對自己過於苛刻，你啊……前半生過得太苦了，老師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一點兒……”
易太傅說着有些喘不上氣，紀玄易有些慌，眼眶不自覺的便溼潤了。
“老師，是學生，愧對您……”
他這一生，在意的人不多，但好像，他所在意的人，都在一個一個的離開他。
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易太傅咳嗽了幾聲，半闔着眼睛輕聲說道：“你記住，你不曾愧對任何人，是他們，負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