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舟脖頸處的緋紅還沒有完全消下去,他看着紀玄易輕輕笑了笑,認真的說道。
“殿下,你沒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紀玄易的不安,明白了他不在的這三年裏,他爲自己築起了多高的城牆。
他沒有變,只是突然就不敢再相信,會有人能一直陪着他。
就像三年前他會離開,三年後,他還是沒辦法長久的陪在他身邊。
但至少這一刻,他會陪在他身邊,讓他不用擔心他會再次離開。
他們都不貪心,但有些事情,總不隨人願。
“好。”
紀玄易看着顧言舟沉默良久,最後還是聲音顫抖的應了一聲。
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一切的不安都因爲那句“我不會再離開你”而有了歸宿。
三年了,他們都變了,但又沒變。
顧言舟整理好心情,好歹是沒忘了正事。
“殿下,我先給你換藥吧,剛纔傷口應該又裂開了。”
紀玄易這才明白剛纔顧言舟爲什麼一定要推開他,他輕輕點了點頭,又變成了從前那副聽話乖巧的模樣。
顧言舟見狀笑了笑,趕緊從被窩裏鑽出來準備給紀玄易處理傷口。
肩頭的衣服隨着被子一起滑落,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紀玄易臉上的表情似乎又變了變。
顧言舟隨着他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隨後就看見了自己心口處的疤痕。
那是當初他墜崖前被匕首刺傷的,傷口好了以後,疤痕脫落,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印記,看起來不是很明顯。
顧言舟怕紀玄易又想起那些不太好的回憶,下意識的將衣服撈上來穿好。
然後若無其事的拿了旁邊托盤裏的藥打算給紀玄易重新上藥包紮。
紀玄易的衣服也在剛纔被扯得有些亂了,顧言舟就湊過去將他的上衣脫了下來,方便一會上藥包紮。
顧言舟上藥時依舊很小心,怕紀玄易疼,還會輕輕的給傷口吹氣。
兩人離得很近,燭火下的影子相互交錯,好像永遠都不會再分離。
紀玄易臉上沒什麼表情,這點疼痛他早已習慣了。
他垂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終於感受到了一點兒真實。
他心心念念三年,找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人,終於回來了……
顧言舟小心翼翼的給紀玄易換好藥,又包紮好後,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只是他剛準備給紀玄易把衣服重新穿好,就瞥見了他後背上大片的傷疤。
昨夜怕驚醒紀玄易,所以他只掀開了肩頭處的衣服,居然都沒發現他身上有這麼多的傷疤。
顧言舟的動作一頓,無意識的伸手想要觸摸這些傷疤,眸子裏滿是心疼。
他聽尋風提起過,紀玄易繼位後便離開都城遠赴邊境,他離開的三年裏,他時常親征,總是受傷,也不怎麼注意休息,誰都勸不住。
只是因爲紀言還在都城,所有他纔會每年在年關將至時,抽空回一趟都城。
若是他一直沒回來,那他是不是要一直這樣任性妄爲,糟踐自己的身體?
“都已經好了,沒什麼好看的。”
顧言舟聞言垂眸細心的將他的衣服穿好,再擡眸時,眼眶微紅。
“我不在沒人管着你,你就一點也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紀玄易見狀一愣,隨後擡手指腹輕輕按了按顧言舟的眼尾,柔聲哄道。
“以後都不會了,我保證,別哭了好不好?”
“嗯。”
顧言舟沒哭,但還是輕輕點頭應了一聲。
往後他也會時刻守着紀玄易,就算他想再這樣也不可能了。
……
深夜兩人相擁而眠,許是後知後覺中,久別重逢的喜悅悄悄蔓延。
顧言舟窩在紀玄易懷裏,許久沒有睡着。
紀玄易也同樣沒睡,他怕自己一閉眼,一切就會像夢境一樣煙消雲散。
他下意識的摟緊了懷裏的人。
顧言舟察覺到紀玄易的不安,又往他懷裏鑽了鑽,手輕輕的搭在他的腰間。
良久,顧言舟試探性的輕聲喊了一聲。
“殿下。”
“我在。”
顧言舟下意識的勾了勾嘴角,左右現在他們一時半會也睡不着,便打算主動交代一下這三年來自己去了哪裏。
他想了一下措辭,這才緩緩開口道。
“你可知這三年來,我都在何處?”
紀玄易聞言頓了一下,最後還是配合的回道:“不知道。”
這三年來,他派人到了各個地方尋找,自己也會在戰事暫時平息的空檔,親自跑到每一個地方察看。
可就算是他沒有一刻放棄過尋找顧言舟,也從始至終都沒有查到過他的半分消息。
顧言舟知道紀玄易這三年來一定都在找他,只可惜未雲族藏於臨行崖之下,出口也極其隱蔽。
臨行崖深不見底,傳聞下去的人必死無疑,所以未雲族隱世多年,從沒有被外人發現過。
他當時毒發,不能踏出寒洞一步,未雲族不能暴露位置,便不能隨意與外界聯繫,所以才讓紀玄易等了這麼多年,也找了這麼多年。
是他回來得太晚了。
顧言舟想到這裏心疼得不行,他努力壓下洶涌的情緒,平靜的說道。
“那時我被紀懷遠設計引出城,又一路被引到了明陽城,直到到了臨行崖附近,才猛然察覺不對勁,但爲時已晚……他們人多勢衆,我最後不敵,墜落懸崖,臨行崖深不見底,世人都說掉下去必死無疑,但造化弄人,緣分難測,我並沒有因此喪命……”
顧言舟說話時,下意識的空出一隻手緊緊的握着紀玄易的手,像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我被未雲族所救,而我也是那時才知道,回川說的就是臨行崖,而我母親,是未雲族族長的女兒……當初在淮洲城救我的老人是我的舅舅,我外公便是憑藉他當初給我的那塊玉佩確認了我的身份……我母親當年執意離開回川,後來步入皇室,客死他鄉,到最後都沒能再回去和親人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