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聞莎瓦看了那封信後就變得瘋瘋癲癲的,整日裏嚷嚷着要見顧言舟。
顧言舟見她死期將至,便也抽空打算去見她最後一面。
這次紀玄易依舊想跟着去,莎瓦可比榮悅危險得多,顧言舟想到這裏就也沒拒絕。
到大牢的時候,莎瓦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髒亂的雜草堆上,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這裏的獄卒都不是良善之輩,莎瓦本就是要死的,整日裏發瘋吵鬧,自然是會被用刑。
顧言舟站在牢房外,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裏面的人,平靜的問道:“你想對我說什麼?”
莎瓦聽見聲音動了動,看見是顧言舟的時候,才掙扎着爬起來。
手腳上的鎖鏈撞得叮噹響。
莎瓦坐在地上,擡手艱難的將沾在臉上的頭髮撥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體面一點兒。
“太子殿下,好久不見啊。”
莎瓦看着顧言舟笑了笑,狼狽不堪的臉上努力勾起了一個笑容。
顧言舟沒看她,也淡定的回了一句。
“是好久不見,這麼久不見,公主殿下倒是今昔不同往日了。”
“哈哈哈,那又怎麼樣?”
莎瓦的精神看起來確實不太正常,她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紀玄易,說道:“二位手段高超,本公主輸得心服口服……但至少我曾經也贏過,不是嗎?”
顧言舟皺了皺眉,往旁邊挪了一步想把紀玄易擋在身後。
莎瓦見狀慢悠悠的收回目光,又自言自語的說道。
“當年東沙與北寧開戰,東沙敗給了攝政王殿下,那時我派人去了北寧,帶回來了一封信……”
紀玄易聽到這裏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莎瓦沒注意到,還在自顧自的說。
“那封信的信封是淡藍色的,左下角還寫着‘家書’兩個字,很是特別。”
顧言舟頓時也知道了莎瓦說的是什麼,所以當初紀玄易是有傳信回來的,只是被莎瓦讓人截走了。
顧言舟下意識的拉住紀玄易的手,發現他聽見這話果然生氣了。
莎瓦轉頭看向兩人,笑得得意。
“我將那封信丟進了火爐,”莎瓦擡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然後攤開手放到嘴邊吹了一口氣,說道。
“那封信很快就燒成了灰燼,一吹,就全沒了……你猜,那裏面寫的是什麼?”
這句話是對顧言舟說的,但顧言舟並不想理她,只是死死的看着她,問道。
“所以當年後面那些來臨行崖刺殺我的人,是你派的?”
這雖然是個疑問句,但顧言舟的語氣很是篤定。
當年那兩批人顯然不是同一個派來的,後面那一批人不是北寧人,當時他就該想到,除了紀懷遠,東沙也有最想讓他死的人。
現在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莎瓦毫不猶豫的就承認了。
“是啊,就是我派的,本來我以爲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只要殺了你,嫁禍給北寧,再讓紀玄易替北寧背鍋,東沙就能坐得漁翁之利,可惜我千算萬算,唯獨沒有算準紀玄易居然可以那麼輕而易舉的篡位,然後發兵東沙……”
顧言舟聽見這番話,真的氣得想現在就弄死莎瓦。
她一己私心,就讓他和紀玄易白白分別了三年。
三年啊,就算她被千刀萬剮也賠不起。
莎瓦說完又瘋癲的笑了起來。
顧言舟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轉頭看紀玄易時,果然看見他又有些不對勁了。
當年的事情最能刺激到紀玄易,現在他的黑化值極其不穩定,早知道就不應該帶他來了。
“殿下!”
紀玄易回過神,低頭看顧言舟時,神色又恢復如常。
“我沒事。”
顧言舟微微鬆了一口氣,邊拉着紀玄易往外走,邊說道。
“我們先回去吧,她是將死之人,後面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我們不用管了。”
紀玄易聞言乖乖的應了一聲,視線落在面前的人身上,捨不得離開一刻。
————
只是顧言舟沒想到的是,比莎瓦先死的居然是顧行明。
那天他一時心軟同意了讓榮悅去見顧行明一面,結果榮悅悄悄帶了毒藥進去。
獄卒見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便同意打開牢門讓她進去和顧行明說話。
兩人說話時靠得很近,聲音也很小。
榮悅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但獄卒站在牢房外面守着,根本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
只是後面看見榮悅仰頭喝了什麼,獄卒這才發現了不對勁,但毒發作得很快,等獄卒進去想阻止時,顧行明和榮悅都已經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沒一會兒就沒了氣息。
顧言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感覺,只是讓人把他們倆埋在一起。
本來顧行明應該留到南啓皇醒後再處置的,如今榮悅這樣做,多半也是覺得自己死期將至,索性就和顧行明死在一起。
倒是也讓顧行明少受了許多罪。
顧言舟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擡眸看着遠處,突然感覺百感交集。
如今顧行明死了,莎瓦也快要死了,往後東沙臣服於北寧,南啓也與北寧永結秦晉之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往後四國和睦相處,百姓所期待的太平盛世終將得以實現。
只是不知不覺中物是人非,如今難免感慨。
顧言舟無意識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和顧行明從小到大,明槍暗箭鬥了這麼多年,如今他誤入歧途,又這樣潦草的死去。
想必他若是在天有靈,也不會甘心。
但那又能怎麼辦呢?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他是南啓二皇子,身份尊貴,身邊兄弟姐妹衆多,但他死後,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所有人遺忘。
或許這便是他這樣的人,最好的歸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