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他不屬於這個時空，所以他終究會離開。
他註定沒辦法永遠留在他身邊。
“殿下，我沒有離開，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清風瑞雪，細雨朝陽，都是我在愛着你，這世間的一切，也都會愛你……”
“殿下，你永遠，都不會只是一個人……”
————
新的一年即將開始。
但顧言舟卻很明顯的感覺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時候就算不毒發，還是會突然的頭暈目眩。
爲了不讓紀玄易發現後擔心，他便日日待在寢宮不出去。
閒着沒事幹的時候，就裹着厚厚的披風，坐在窗前曬太陽。
時間久了，紀玄易還是會發現端倪。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去御書房的時間明顯少了，時常一天都待在寢宮陪着顧言舟。
寢宮裏很快堆滿了奏摺，顧言舟每天醒來時，都能看見紀玄易坐在不遠處的書案後批奏摺。
顧言舟能感受到紀玄易極度的不安，也會時常在不經意間擡頭時，看到紀玄易紅着眼眶盯着自己看。
他不忍心，但又無可奈何。
後面顧言舟聽說無寂大師雲遊回來了，便獨自一人去了一趟寧國寺。
此時顧言舟已經虛弱得連走路都有些費勁了，但他執意要一個人去，紀玄易沒辦法，便只能安排人將他送到寧國寺，還安排了許多暗衛守着。
依舊是熟悉的院子，無寂大師坐在對面，好像多年過去，他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次無寂大師沒再讓顧言舟喝茶，只是看着他笑得一臉的和善。
顧言舟不想拐彎抹角，坐下後雙手合十對着面前的人彎了彎腰，便直接說道。
“大師，此次前來，是想求長留之法。”
“世間因果環環相扣，施主既已尋得歸路，遵循天意便好，世間萬事，勿要強求，待機緣到時，方可迷霧盡散，前路通透。”
顧言舟聽得一頭霧水，問道。
“大師可否明言？”
無寂大師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施主，天機不可泄露，緣到時自會見分曉，阿彌託福。”
……
無寂大師不願多說，顧言舟便只能起身告辭。
他走得很慢，一路上都微微皺着眉，垂眸思考着那句話的意思。
他到現在依舊不知道無寂大師在這個世界扮演的是怎樣的角色。
他知道他的來處，一開始勸他入鄉隨俗，如今卻又勸他勿要強求。
顧言舟想不明白，無寂大師出現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他也不明白，這個遊戲出現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他和這個世界的顧言舟是同一個人，自從他來這裏後，不管是系統，還是這些所謂的npc，都在一步步的讓他靠近、瞭解紀玄易和他自己。
讓他無法自拔的對紀玄易產生感情，又讓他發現其實自己曾經就已經來過這裏。
那這所謂的遊戲，所謂的系統，所謂的天機不可泄露，都只爲了讓他和紀玄易重逢嗎？
難道真的，冥冥之中一切早已註定嗎？
顧言舟感覺腦子有些亂，一直到出了寧國寺，他依舊沒想明白。
馬車搖搖晃晃的往山下走去，顧言舟坐在馬車裏，有些脫力的靠在角落。
如果這一切都是上天爲了讓他和紀玄易重逢，那他應該能找到再回來的方法纔對。
顧言舟這樣想着，馬車也緩緩的走到了半山腰。
只是這時，山上突然傳來鐘鳴聲。
顧言舟一驚，下意識的掀開馬車的窗簾往後面山上望了一眼。
樹林裏一片飛鳥被驚起，顧言舟看着寧國寺的方向，皺着眉臉色複雜。
那鐘聲是主持圓寂的意思。
無寂大師圓寂了。
是因爲他在這個世界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嗎？
顧言舟放下窗簾，沒再回頭。
或許他的使命，也要結束了。
————
顧言舟察覺到自己死期將至，便提前讓紀玄易放出消息，說南啓有事，他要獨自回去一趟。
封錦聽說後想來道別，但顧言舟找理由糊弄過去了。
如今他這樣子，誰看了都能發現端倪，就還是不冒這個險了。
後面顧言舟便只能待在寢宮裏哪裏都不能去，就連紀言都不能見。
寢宮後面的院子裏有一片很大的池塘，岸邊有一棵梨花樹，這個季節滿枝頭都是雪白的梨花。
顧言舟最近很喜歡在這裏晃悠，紀玄易就讓人在那顆梨樹下搭了個鞦韆。
鞦韆剛好夠坐兩個人，顧言舟很喜歡坐在上面曬太陽，紀玄易就時常坐在旁邊摟着他。
也不怎麼說話，好像只是想就這樣一直陪着他而已。
後面幾天，兩人時常這樣安靜的坐在鞦韆上，明明是很溫馨寧靜的畫面，卻時刻都帶着一點壓抑悲傷的氣息。
昨夜的星星很亮，今日肯定是個好天氣。
顧言舟睡不着，很早就起來了，想去後院看日出。
紀玄易細心的給他裹上了披風，抱着他來到了後院，輕手輕腳的把他放在鞦韆上。
現在天邊剛破曉，他們一同坐在鞦韆上，前面的池塘裏，水很清，晨光灑在水面上，顯得很寧靜。
一旁的梨樹開了滿樹繁花，風一吹，碧波微蕩，花瓣也飛得漫天都是，鋪了一地雪白。
顧言舟靠在紀玄易懷裏，手輕輕環在他腰上，抓着他腰間的衣服，半闔着眼。
紀玄易攬着他，替他攏了攏披風，懷裏人瘦弱得像是一鬆手就會消散一樣，讓他不由的心慌。
“殿下。”
遠處太陽開始慢慢的升起，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顧言舟努力睜開眼睛看着前方，輕輕的開了口。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應該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光了……我應該也……”
顧言舟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他現在說話都費勁。
但有些話，他怕自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紀玄易不敢低頭看他，紅着眼眶看着湖面上隨波逐流的花瓣，輕輕的又把他往懷裏攬了攬，沒有說話，耐心的聽他說完。
顧言舟順了氣，看着遠處的湖面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