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在她身後雙手捏着她的雙肩,把她推到牀邊上,讓她坐在牀上。
易忱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很直白的問他,“你想說什麼?說你表妹的事?”
周琰愣了愣,沒忍住笑了。
易忱音沒怎麼見過周琰笑,上次見他笑應該是他二十歲生日那年。
那年他滿雙十,老太太開心,非要給他辦生日會。
媽媽就讓她也來湊個熱鬧,那時候她高二。
她看着衆星捧月的少爺,她就站在大門遠遠的看着。
他身邊的朋友宋辭和溫存追着他拿蛋糕砸他。
所以她那晚喝醉酒回來的時候,她就認出了溫存和宋辭。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笑,更小的時候見過他,但基本上都是被老太太罰跪的時候,遠遠的躲在樓梯上看着他滿臉墨色的樣子,所以小時候她很害怕周琰。
奶奶還在的時候她和哥哥都在鄉下讀書,有奶奶帶他們,十幾歲的時候奶奶去世了,她們就被接到京都跟着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太忙了就會帶她們來老宅小住幾天,直到忙完就回家。
她有些失神。
“既然你猜到了,那我就直說。”
“嗯,你直說。”易忱音看着他。
“關於表妹,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她對你有非分之想。”易忱音沉下眸,語氣平淡,“如果你是想告訴我讓我多多包涵她對我的各種惡意,我直白的告訴你這不可能。”
“如果你想和我說她還是小孩子,恕我不能贊同。”
“她是十八歲不是八歲,十八歲已經可以承擔法律責任了。”
“當然她還沒到法律層面。我也能理解她對你的情感,外界都說姑姑是奶奶的養女。”
“姑姑姑父平時很忙,所以表妹和表弟基本上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在她的認知裏你們不是親兄妹,有別的感情很正常。”
“但是這件事你沒必要專門拎出來和我說,我和你爲什麼結婚,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會打擾你的私生活,也請你遠離我的私生活。”
“總結來說,只要她別來找我麻煩,這件事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也不關心你們有沒有什麼。”
周琰聽着她的這些話,忽然覺得有些十分的不爽。
自己的夫人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這又算是什麼級別?
他很明白他們之間的隔閡。
但是在他的世界觀裏,既然結婚了,成爲了夫妻,能相敬如賓自然完美,但易忱音總是各種將他拒之千里,對他總是如同面對洪水猛獸。
他沉了一口氣,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回想最開始自己肆無忌憚的言語傷害,他覺得自己過於愚蠢。
外面那些女人圖他錢圖他色,讓他慣性的認爲女人靠近他都是爲了錢財,當如今真相浮露,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愚蠢。
“易忱音,我還是想問你,你爲什麼討厭我。”他站在易忱音面前,蹙着眉。
易忱音擡頭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怎樣。
他自己做了什麼讓人討厭的,難道自己不清楚嗎?
“你覺得你不該被我討厭嗎?”
易忱音這句話讓他一下愣住,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知道怎麼回覆。
是啊,他不該被她討厭嗎?
如果不是他,她如今不會陷入周家,也不會無緣無故遭受他的嘲諷白眼。
他恍然反應過來,是了,如今的局面都是他一手將她拉進來的。
他是受害者,她亦是受害者。
看着周琰沉默不說話,她嘆了一口氣,站起身。
“周琰,沒離婚前,表面上該維持的我都會做到。”
“我會和異性保持距離,也會孝順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
“但是我希望我們之間保持最好的距離,你我只是合作關係,只是合作十個月,十個月後寶寶降生你解脫,我也解脫。”
周琰看着她淡漠的雙眸,他從沒想過他會被一個人如此厭惡。
看見她對他避之而不及的態度,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說起來他對她最大的印象就是膽小。
見到她第一面的時候她瘦瘦矮矮臉上手臂上都是傷,仰着頭哭的稀裏糊塗的,他以爲是哪裏來的小乞丐,後來才知道是易叔的女兒。
說是被附近的幾個小霸王圍着逗玩,被其中從前面的壩子上推到了地裏。
他遠遠的看着她哭的可憐的樣子,轉頭跑出去把那羣人揍了一頓。
然後那幾家的家長領着孩子到家裏,奶奶罰了他跪在大廳上,他跪了一晚上。
易忱音半夜偷偷摸摸的從樓上下來,扒在樓梯的欄杆上看着他,她小聲的問他,“少爺你爲什麼要打架啊?媽媽說打架的人都是壞孩子,少爺也是壞孩子嗎?”
那時候他才十二歲,易忱音也不過八九歲的年紀,他跪着疼,不想和她說話,就瞪了她一眼。
那之後他就沒怎麼碰見過她,只從奶奶口裏聽到說易安家的女兒今天來了,又長漂亮的這樣話。
再次見到就是一個月前那個荒唐的夜晚,他還記得她驚恐的眼神,他失了理智,滔天的恨意指向她,覺得她和外面那些女人一樣可惡,發了狠的折磨她。
直到林霜尖叫着跑進來,後來她因爲下體撕裂不能下牀,在家裏躺了一個多周。
他那時恨她,也從未關心過她,甚至她好了之後遇見她一次,他便要出口說幾句刺耳的話。
想到這些,周琰覺得有些頭疼。
“對了,有空我想見見林霜。”易忱音伸出食指戳了戳望着她失神的周琰。
周琰低下眸,他擡手一下握住她的手指,一雙眸深不見底。
易忱音身體下意識顫了顫,她用力的將自己的手指抽出,往後退了好幾步。
“易忱音,對不起。”
這是他第三次說對不起了,易忱音的心跳的有些快,她轉身,緊緊的蹙着眉,她的雙手緊緊的捏在心口前。
“我明天和她說,叫她來見你。”
易忱音有些心緒不寧,她咬了咬脣肉,“明天除夕夜,讓她開開心心的過年吧。”
“就明天,什麼事都在今年說清楚,新的一年就帶着新的過去了。”周琰嘆了一口氣說。
“林霜這些年一直都在老宅,我也算是和她一起長大,我總覺得她是我妹妹,從來沒想過她會做這樣的事。”他有些惆悵。
易忱音垂着眸,這個人素日總是一副高冷的模樣,其實和他相處過的人都知道。他只是面冷,其實內心比誰都柔軟。
她見過他帶着被欺負的宋辭衝到那些小孩家裏當着大人的面揍人,也見過他當着他爸打了被他爸護在身後的人,就差幾釐米拳頭就不是打在別人身上而是打在他爸身上,而他只是爲了給他的捱了欺負小夥伴的還手。
他出現在她的世界不多,時常是她躲在暗處默默的看着他,只是寥寥幾筆。
她的人生和周琰交集無多,她也不想走進他的世界,就這樣的距離才能讓她心裏覺得安心。
“好,你自己決定。我都行。”
“那就明天吧。”
兩人沉默一會兒,易忱音動了動身子,轉身往門外走,不知道想到什麼,她停下了腳步,轉身看着他,“周琰。”
周琰與她的雙眸對上,他愣怔幾秒,“我在。”
“你真的覺得這件事林霜做的嗎?”
周琰臉上的錯愕一時間收不住,易忱音說完便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