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音讓霍時卿去副駕駛,“我來開車,帶你去一個地方。”
霍時卿挑眉。
上了車,霍時卿發現車子的方向並非住宅區,而是往城郊開。
城市漸漸遠去,高樓大廈在車窗外往後退,天色暗下來,夕陽穿過雲層,給世間萬物染上一層橙黃。
遠處已經隱隱有山的輪廓,霍時卿知道他們已經出了安城市區。
男人眸中含笑,“霍太太這是打算帶我去哪裏?”
慕北音故作兇巴巴,“這你就不要問了,誰讓霍先生問也不問就和我上了車,現在你在我車上,我就算把你賣了你也沒辦法。”
霍時卿沒忍住輕笑出聲,他回憶着路線,靈光一閃,“白水鎮?”
慕北音握方向盤的手差點一抖,“……”
“看來我猜對了。”
霍時卿還記得,剛剛結婚的時候,他們在白水鎮‘意外’遇到一次。
慕北音嚥了下口水,自然也想到了一年前的那次相遇,她不着痕跡轉移話題,“也不知道福伯怎麼樣了,身體好不好,好久沒去看他了。”
福伯就是留守在白水鎮小別墅的那位管家,上回霍時卿也見過。
他當時……實在沒想到這個小騙子,如今會成爲自己最不能缺失、最重要的存在。
白水鎮距離安城有兩個小時的車程,等開到鎮裏,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相較於安城周圍其他小鎮,白水鎮的發展較爲落後,沒有城市的繁華,也不如新建設的鎮子那樣整潔光鮮。
七點不到,家家戶戶都傳出飯菜的香味,路邊還有不起眼的小餐館。
霍時卿降下車窗,“很香。”
慕北音一挑眉,“這不算什麼,明天我帶你去喫一家老店,味道特別好。”
霍時卿勾脣,“霍太太對這裏很熟悉。”
“對啊,好歹生活了兩年。”
車子在鎮上行使的速度慢了下來,大概過了二十分鐘,纔到了那座別墅。
福伯已經收到消息,在門口等着,見到車子停下來了,立馬迎接上來,“北音小姐!”
他又看向旁邊的男人,福伯知道今日北音小姐的老公也會一起來,正準備問好,然而看見男人的面容時,福伯喉頭一哽,“你、你……”
霍時卿溫和道:“福先生,又見面了。”
福伯這幾年退休了,一直守在白水鎮的小別墅,對安城發生的事情不怎麼清楚,他知道北音小姐的丈夫叫霍時卿,是霍深國際掌舵人,但長什麼樣子卻是一無所知。
然而這個男人……
福伯看看慕北音,又看看霍時卿,又看看慕北音。
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北音,和我過來一下。”
慕北音:“?”
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跟了上去,“怎麼了福伯?”
“你……你知不知道這個男人,當年、他、他……”福伯小聲說,“當年他調查過你,他懷疑你就是星霜,我記得他的臉!他知道你是星霜之後,還冷笑了一下!”
慕北音:“……?”
嗯?霍時卿不是早就知道她是黑客星霜了嗎?她還利用這個身份,在被宋逢殊關起來的時候,聯繫上了霍時卿。
福伯越說越驚恐,慕北音急忙打斷,“等等等等。”
她好想告訴福伯,您的消息太落伍了!霍時卿八百年前就知道她是星霜,所以,所以……
“福先生,請放心。”
霍時卿含笑走上前,“我早就知道了。”
福伯蹙眉,“既然早就知道,那你當時冷笑什麼?”
霍時卿當時查到慕北音就是星霜時,只是覺得這個小騙子可真能編,“……那不是冷笑。”
那只是他對慕北音有點無奈罷了。
然而福伯眸光一閃,忽然想到什麼,“我懂了。”
慕北音:“……”啊?福伯又懂什麼了?老人家的思維怎麼這麼活躍?
福伯看了兩人一眼,意味深長,“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我們那會兒都講究含蓄,現在比較開放,我明白,我明白,這叫……”
福伯思考一會兒,忽然靈光一現,鼓了下掌,“對,這叫情.趣!”
慕北音:“……”
慕北音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霍時卿勾了勾脣,怕福伯再說下去霍太太羞憤而死,於是岔開話題,“福先生,有晚餐麼?北音應該也餓了。”
福伯的思維馬上被帶走,“當然當然,今天是我親自下廚,北音你要好好嚐嚐,對了霍時卿,你也不必叫我福先生了,我看着北音長大,她叫我一聲福伯,你也一樣叫我福伯吧。”
“福伯。”霍時卿沒有推辭,他這算是……得到了北音家裏人的認可麼?
男人跟着坐到了飯桌旁,“您也不需要叫我霍先生。”
“可以,那我叫你時卿。”
福伯說是管家,在外稱呼一聲‘北音小姐’,但實際上,在慕北音心裏、在福伯自己給自己的定位裏,他都是慕北音的伯伯,所以他說這話也毫不客氣:
“時卿,那我有話直說了,北音這孩子和別人的生長環境不太一樣,脾氣和別的女孩子比也有些倔強,她把你帶到我這裏,就說明她這輩子認定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慕北音一口菜差點沒嚥下去,怎麼話題忽然這麼沉重了?
霍時卿面色溫和,但語氣裏已經帶上了嚴肅,“您放心,您永遠可以放心。”
他沒說什麼好聽的話,沒有侃侃而談自己會對慕北音多好多好,他只是說‘您放心’。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福伯一顆心便落了下來。
福伯心情好,拿了點自己釀的好酒,給霍時卿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好,時卿,我記着你這話。”
慕北音眨眨眼睛,又低頭喫飯,不知道爲什麼,眼眶有些酸。
好奇怪,她這一輩子,真正的親人從不關心她,對她只有嫌棄、利用、憎惡。
然而這些沒有親緣關係的人——收養她的爺爺,文師叔,一起長大的幾位哥哥,甚至只照顧她兩年的福伯。
他們每個人都希望她未來能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