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傳來一個聲音:“說誰呢,誰迂腐,本土地告訴你,在背後說人壞話可不好。我年輕的時候並不迂腐,那叫堅持原則,忠心不二懂不懂?”
原來是認死理的土地來了。只瞧得上次見時留的鬍鬚不見了,一襲白衣,領口處還有些細細的精緻花紋,再往上那是個脣紅鼻正,濃眉鳳目。不開口靜站着也有一種低調奢華的氣勢,原以爲是郎騎竹馬來,可惜了,一開口,毀所有!
鼠小寶急忙上前作揖:“土地老爺大駕光臨,小寶照顧不周有失遠迎!”
說完一個側身低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哼!我要不來,還不知你在說我壞話!”土地傲嬌的撅着鼻孔說話。
這小崽子實在是討厭,我都還沒來得及對凰凰獻媚,你就在背後說壞話了,這今後還得了?得看着他,把他拉入自己的陣營裏來。
“土地老爺,小寶不敢,小寶不是說的您啊!”小寶好委屈。
平常被大家土地公土地老爺的叫習慣了,現在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在凰凰人面前這樣?她看起來還這麼年輕,這一對比不是把自己叫老了?
不成不成。
“你說什麼呢?土地老爺?你有見過這麼年輕的土地?這麼英俊倜儻的老爺嗎?我很老嗎?”土地急了,咱今天還是打扮過的呢。剛剛一路過來街道兩旁的女子們都紛紛側目,甚至還有假裝撞到我的女子······
如今走出去哪個女子不回頭,哪個女子不得誇來一句:不知哪家的公子!想與他結識!
此刻京中的貴女們說不定正四處打聽自己咧!
這幾天他可沒閒着,一直問上仙們打聽凰凰,聽說她以前入世都穿着白衣呢······
只見鼠小寶緊張的在那兒我··我···我····我不出個所以然。
“我什麼我。以後請叫我公子。”
“土地這是…?”凰羽感覺被吵的頭都要炸了,天上怎會安排這樣的人來當土地?
土地趕緊撣了撣袖子上的灰,上前一鞠:“上仙有理了,小仙是汴京南城土地,姓張名崇,字仲傑。今日特上門拜會,希望凰主今後多多提點。”說罷不等主人做迴應擡頭用着自認爲深情的目光看向凰羽。旁邊的鼠小寶一個激靈抖了抖又化爲原形跑回櫃檯裏!
哎呀媽呀,這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身上的毛全都立起來炸天了呀!
八角亭內,對坐着三人。自晌午土地來了之後,他便一直在滔滔不絕的講述着自己的故事。從出生到科考入仕,再到一腦袋撞死的壯舉!好個嗚呼哀哉!正準備說撞死去後如何得了判官欣賞轉而被分配到汴京榮當土地的事蹟······鼠小寶的肚子正合時宜的發出咕咕叫聲。
這聲猶如天籟,解救了面上古道心腸內裏搓手頓腳的兩人。鼠小寶尷尬的摸摸肚子說:“土地公,小寶餓了,要不我們先出去喫個飯?改日再聽您講?”
“還出去喫啥飯,我那裏供奉多的喫不完,這就去給你們拿來,咱們一邊喫一邊講!等我啊!等我!”說完土地轉身快步往門外走去,待出了大門一個術法消失不見。
此時的凰羽好似才如夢初醒,就見得她離開座椅來回踱步做思考狀。“快快快,小寶,打點水到門口灑上一圈,我要施術,把靈澤樓藏起來。遠離這個喋不休的土地。”
“這人太聒噪了……”
凰羽不會承認這大半天來她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鼠小寶:“確實太能聊了……”
生理上鼠小寶是十分贊同主人的意見的,但忠厚老實的他還是覺得不太忍心。感覺有點殘忍,人家剛剛還在家裏做客,滔滔不絕了一個下午,主人連一杯茶都不讓我端上。
是的,剛剛主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把命令直接下到自己的腦海裏。剛開始還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呢,主人重複的威脅了幾次才明白,一切都是真的!她竟然能控制別人的思想!想想人家土地不介意不嫌棄我們摳門就很好了,這會還熱心的回家拿喫食送來。主人卻要恩將仇報······果然大妖的處事方式有些不太一樣……
一切準備完畢,凰羽坐在櫃檯裏嘀咕:“啊!終於清靜了,我可愛美麗的耳朵終於不用再被魔聲毒打了,再聽下去我都怕我的耳朵腫成小寶你那樣式的。”說後面這句話的時候擡頭望向櫃檯上的小老鼠,兩隻手還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圓。
鼠小寶渾身一顫委屈道:“主人,小寶的耳朵不醜,這是財神耳。有福咧。”滿滿的求生欲啊。近段時間鼠小寶啃了很多書籍,不能說學富五車,但這小小鼠腦裏邊還是裝了些東西的。
夜幕降臨,二人來到汴京城最熱鬧的酒樓,樊樓!
夜晚的汴京城到處燈火闌珊,但這夜深燈火中最耀眼奪目的還得看樊樓。
二人打算今晚放開了喫,滋補滋補,白天被蹂躪的太慘了。
凰羽給自己點了一份魚膾,於她來說,不論喫什麼都沒所謂。不過既然在人間行走,那還是遵循人們的生活習慣比較好,感受不同的食物在舌尖的跳躍也是一樁美事。
鼠小寶給自己點了一份十八釀,一罈桃花酒,還有他最愛的烤雞。想着焦黃噴香的烤雞馬上能端上來,開心的咧嘴傻笑着。
笑着笑着又望向即將跨出門外的小二哥,鼠小寶開口:“小二哥,請上今日店裏最大份的那隻雞!”
門口的小二哥腳底一個趔趄。一個小孩兒跟一位妙齡女子,能喫下這麼多?光這十八釀就能擺滿小半桌了。小二是專業的:“客官您稍等,最大的烤雞馬上給您端上。”
烤雞剛上桌,小二還來不及拿刀具給它片開。就見鼠小寶已經迫不及待撕下一個大雞腿啃了起來。一邊啃一邊對小二道:“小二哥,不用您忙乎,喫肉就是要這樣式喫法才美味。”一邊說着還不忘再來一大口。
哎喲!真香!
哎喲!有辱斯文!
小二哥是個機靈的,聞聲也就一剎那的恍惚便立馬應聲退了出去。平日裏的來樊樓喫飯的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富商名流,今日也算是漲見識了。只是出了門口小二哥想着,仔細得盯緊了這一桌,遇見喫白食之人自己就麻煩了。
鼠小寶要是聽見小兒哥的心聲一定會說:“我乃性情中人也!喫肉就要大口才香,老子有錢,有錢,一輩子也花不完!”
一隻大烤雞下肚,鼠小寶小肚已經有七分滿。於是開口問凰羽:“主人,那老漢故去後,投胎去了嗎?”
就見得主人放下筷子,端坐。雙目看向自己認真道:“不曾投胎!這老漢壽終正寢來到閻王殿,判官老爺安排他去無咎手下做無常者了。”
“這又是爲何?範無咎不就是黑無常嗎?好可怕!黑無常還要招黑無常?”鼠小寶正在努力的吸食着田螺釀。哎呀好喫,裏面的湯汁好鮮甜。再來一個!
“爲何?或許是老漢命中註定的。人們不是常說這天上的神仙經常有神罰下世或者入世渡劫,興許是哪個上仙身邊的人來體驗生活呢。”
“至於黑無常,範無咎見着我還得叫我一聲姑奶奶呢,沒那麼可怕。芸芸衆生,這世間每天有多少新生命誕生,又有多少生命要離去。只兩個黑白無常怎麼忙的過來?黑白無常只是一個統稱罷了,他倆手底下還有無數個黑白無常。”
鼠小寶又開口:“那老漢做了無常,老婆婆下去了,他們不是不能在一起了嗎?老婆婆會去投胎轉世的吧?”
凰羽對着桌上的酒杯一揮。杯內顯現畫面。只見老漢跟老嫗此刻正端坐在一不知名的土地廟內,傾聽着人間風雨呢······
鼠小寶感慨:“真好啊。生前在一起,死後也在一塊,還成仙了哩。他們的一生雖然不似王孫貴族那般轟轟烈烈,卻像溪流涓涓不息,小寶也有些嚮往呢······”
“原來這就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喝完最後一口酒,鼠小寶好像又長大了一丟丟。
另一邊,靈澤外。
土地公張崇抱着一堆喫食陷入迷惘:“奇怪,靈澤樓明明是在這,怎的卻不見了?這一堵牆是怎麼回事?難道遇見鬼打牆了…?好可怕……”
“哎呀我的凰凰啊,可千萬別怪我不守諾,我·我·我·我遇着鬼打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