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靈澤汴事 >第21章 蘇鈺珩入住內城
    馬車三人互相問候,兩位老人說家中並不遠,再往前拐三條街就到了。

    小夥子外地口音,謙遜有禮,一副書生打扮怕是來趕考的。

    婦人開口問:“小蘇啊,我見你這車內雜物衆多,是進京考試的舉子吧?找到落腳處了嗎?”

    蘇宇珩偏過頭在前邊一邊熟練的趕着馬車一邊回答道:“小生剛進城來便去貢院報到了來,還不曾找着住處,不過此前已經到‘康永旅店’看過房間,一會準備到‘康永旅店‘落腳。”

    男人聽聞道:“你若不嫌棄,與我兩老同住可否?我家中沒有其他人了。”

    婦人也在旁邊激動道:“還是老頭你腦子轉的快。小蘇啊,我們家住在前面不遠的槐柳巷。前邊左轉,對,就是這個路口。”

    槐柳巷因着巷口的大槐樹而得名,巷口的老槐樹約莫着有千百年了,枝繁葉茂。巷子不大,馬車通過時幾乎佔完了通道,若是有行人進出還得側身避讓。好在巷子清靜,雖是在內城裏卻都是住着普通人家,平日裏也不曾有人會駕車進來,一般都是到了巷口下車再走進來。好在在巷子的盡頭處有一片空地供與車馬停靠調頭,而楊家宅子就在巷子的最深處。

    將兩位老人牽手扶下馬車蘇鈺珩開口問:“大娘,這槐柳巷因着槐樹一‘槐’得名,那這‘柳‘字出在何處?”

    拄着柺杖的大爺道:“果然是讀書人,好學!好!好!好!”

    “好孩子你瞧瞧我們這巷子是不是又細又長,我們這條巷子啊左右兩邊加起來有六十戶嘞,當初建房時前面一巷不允許開後門這才避免了人擠人。咱這一巷是最窄的,因着咱們的背後是一條寬六尺的水渠貫穿着整個內城呢。咱這一排家家都開了後門,平日裏衣物什麼的都可以在這洗,這槐柳巷子雖然小生活上卻方便。”老婦人很自豪,這槐柳巷子就是好。

    蘇鈺珩明瞭,汴京水源豐富。城裏人口多,居住多擁擠。引進水渠一來可以解決百姓用水問題,畢竟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打得了井,二來萬一有走水的情況,這水渠便是救命稻草。這些當初在建房的時候工匠們都考慮到了,生活中真的處處都是智慧,處處都需要腦子,將一萬種可能考慮進來再想辦法解決。

    妙哉!妙哉!天子腳下果然不凡。

    推開沉重的大門,眼前的院子空落落的,大約是家中人口太少略顯顧忌。兩位老人還在院子右邊種了兩隴菜地,看那乾枯的葉子應該白菜與蘿蔔,再往前是一口井,左邊一座矮房應該是竈房與柴房,家中並未養的有牲畜。

    再看正前方的房子,顯然跟這槐柳巷一樣,有些年歲了。在這寸土寸金的內城裏這一席寧靜之地真是難得,也不知道兩位老人是如何攢下的這份家業。

    大概是看出小書生的疑惑。婦人低笑開口:“我們這屋是祖上傳下來的,我們一族在這東京城裏繁衍生息,也曾是富戶呢。只是後來動亂太多,家中男兒徵兵都上了戰場漸漸沒落了。”

    聽到這裏蘇鈺珩心生不忍,“小生唐突了。”

    他原是不想在此打擾二老的。他們看起來五十多六十歲,但是在剛剛來的路上這位婦人說他才四十有五,與自己阿爹年紀相仿。想到阿爹,他又有點思念他了,老年得子,成名離去未曾享福。

    蘇鈺珩將思念的心情藏入心底,彎腰雙手拘禮對着婦人與男子道:“我瞧着您二老與我爹孃年齡相仿,不如我喚您伯父伯母可好?”

    兩位老人高興的應下了,這下更是不準蘇鈺珩離開了,嚷着說一定讓他就此住下安心備考。

    蘇鈺珩心思複雜,住,還是不住?

    住下,對兩位長輩多有打擾。不住,此地確實是個清幽之處,於學習有益且距離貢院不遠,走路約摸着兩刻鐘就能到了。

    思考一番,蘇鈺珩還是決定暫時住下,拿一兩銀子當做租金。楊老頭正想推脫,旁邊的他娘子道:“當家的,就先收下吧,不然小蘇住着不安心。”

    就這樣,蘇宇珩在楊家安頓了下來。

    晚上‘一家三口’坐下來好好的吃了一頓飯,兩位老人更是高興的一人喝了一盅糯米酒。

    這晚蘇鈺珩瞭解了這個家族。

    楊家在這汴京城多少年楊伯也說不清楚了。只聽老人說在武皇時候家族便遷來此地,慢慢的人口增多,靠着織布的手藝家族逐漸壯大風光了一百來年。楊家布紡生意太好了遭到打壓,被人以不正當手段奪了去。

    偌大家業頃刻全無!

    當家家主懊悔自縊。死前留下遺言:後輩不能像自己一樣只重視商賈,家中子孫要重視功名,考取功名,不求拜相封候及時做個芝麻官兒也能對家族護佑一二!

    就這樣,此後的百年楊家到是也出了兩個讀書人。也不知這楊家是沒有福氣還是命運在對他們開玩笑,兩個讀書人都在封官後一年內暴斃。

    雪上加霜,也爲了保持家族實力族中一些分支分了出去,舉家搬遷,或北上或南下,時間久了就斷了聯繫,這汴京城內也就餘下楊老伯這一支了。

    命運多舛,到了楊伯這一代由於四處戰亂,家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營生,他也靠在雜貨鋪打雜討點生計,此時已經連媳婦都娶不起了。有一年汴京城涌進來衆多難民,楊大娘也是其中的一員,或許是年齡尚小力氣不夠又或是太靦腆,每次朝廷施粥的時候她都不敢往前去擠,總是拿個小碗站在最遠處等到沒人擠了纔上去領米粥,結果根本分不到幾口喫食了。

    年少的楊伯送貨路過好幾次都見她扒在草地上找野草喫。接連着三天,他忍不住好奇走過去看,發現這個小女孩在拔車前草。

    “原來你不是喫的野草啊”

    一個少年的聲音從少女的背後悠悠轉來。

    少女回眸。

    雖然少女最外層的衣裳有些破敗可少年眼裏只看到了一雙乾淨又有神的大眼,少女臉頰也是烏黑烏黑的,可那雙大而有神的雙眸凝視着你的時候,瞬間就陷進去了。

    “你願意跟我回家做我娘子嗎?”少年不知爲何會這樣突兀開口,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膽兒,他明明是一個比較羞澀的少年。

    少女不理他。嚥了口中的食物,擡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臉才道:“你會不會把我給賣了?”

    “我叫楊福,家住槐柳巷,現在在樂平雜貨鋪當夥計,今年十六歲尚未成家,父母都已經故去了,祖上留有一個小院供我生活。”一鼓作氣說完,少年的心中忐忑不安。瞧着少女沒給任何反應他緩緩伸出了右手。

    這一刻。

    “好!”

    毫不猶豫!少女並沒有把自己的手遞出去,她利落的起身站起後毫不在意的拍拍屁股上的泥巴。

    “走吧!”

    “啊?“楊福沒有回過神。

    “帶路啊。”少女再次開口。

    “啊,哦,好!”楊福思緒還是沒有跟上來。

    “不是當你家娘子嗎?帶路啊。”少女看着面前這小子,一點也不機靈,莫不是個傻的?

    女子叫楊花紅,槐柳巷都知道楊福‘撿’了一個娘子,大家幫忙操持着把兩人的婚禮辦了,之兩人開啓了膩膩歪歪的新婚生活。

    楊福心疼小娘子,她比他小五歲,由於一直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看起來小小一人。養了幾年身子纔敢要了第一個孩子。

    是個男孩,楊花紅生產的時候被折騰的厲害,楊福在門外嚇壞了說只生這一個,往後再也不生了。後來娘子指着他的額頭說:“你不要哄我,今日說不要了,明日就念着兒孫滿堂,”

    “我楊福對天發誓,再不讓我的娘子受這生產之苦!如有違背天打雷劈!”楊福舉起右手對天發誓。

    “呸呸呸。老天爺你沒聽見,我相公他今日犯病瞎說的不作數,不作數啊。”楊花紅在旁邊趕忙說道。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楊花紅才從產婆那裏得知,生產昏迷過去的時候產婆問相公保大還是保小,相公說要保大。後來雖然是平安生了孩兒可自己也傷着怕是不能再生了,相公應是怕我多想才用這樣的方式慰藉我吧!

    這老頭兒,確實對我好了一輩子呢。

    只是這時,他們唯一的兒爲拼功名已經上了戰場,最後他並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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