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長公主三個字,景文帝愣了一下,他這個妹妹自從北淵回來便一直在道觀清修,鮮少回宮。

    即便回來,也是深居簡出,不常露面。

    他知道,她是恨着他的,恨他將她遠嫁北淵,毀了她一生的幸福,是以對這個妹妹他一直心中有愧。

    景文帝斂了斂思緒,道了一聲:“請進來。”

    他將手中那碎做兩塊的玉佩隨手扔在了桌上,然後拿了一張宣紙蓋住。

    推門聲響起,景文帝轉身看着走進來的人。

    此時落日西斜,金黃的餘暉從門外折射進來,落在那穿着華服貌美端莊的女人心上,彷彿在發着光,耀眼而又奪目。

    看見她的那一瞬間,景文帝腦海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胸口一窒,莫名的情緒翻涌起伏,一時間失了神。

    直到江挽雲清脆溫柔的聲音響起:“臣妹給陛下請安。”

    景文帝回過神來,他快步走過去,伸手握住了江挽雲的胳膊阻止了她行禮的動作:“這裏又沒旁人,皇妹不必多禮。”

    他鬆開手道:“聽聞皇妹早已回京,可是讓皇兄好等。”

    江挽雲微垂着眼簾,回道:“知道皇兄每日忙於朝政辛苦萬分,無事不敢叨擾,還請皇兄恕罪。”

    景文帝嘆息一聲:“這麼多年來,你依舊是沒變,對皇兄還是這麼冷淡疏離,罷了,你肯回來見我就好。”

    他一向以朕自稱,但在這個皇妹面前卻是放低了姿態。

    景文帝問道:“今日怎麼想着進宮來了,莫非是有什麼事?”

    “是有一事。”

    江挽雲道:“臣妹聽聞陛下將蕭臨淵蕭大人打入了大牢,不知他犯了何罪?”

    景文帝有些意外,他這個皇妹一直在道觀清修從不過問朝事,如今卻因爲蕭臨淵的事情進宮來見他。

    他好奇的問道:“你認識蕭臨淵?”

    江挽雲面帶躊躇,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看向景文帝道:“皇兄可否如實相告,蕭大人究竟犯了什麼罪?”

    景文帝回道:“欺君之罪,顧相狀告承安郡的瘟疫乃是蕭臨淵的傑作,說他意圖在大盛製造恐慌,威脅江山社稷。

    朕也不相信蕭臨淵會做這樣的事情,但你也知道顧魁此人老謀深算。

    他既然敢狀告想必早已準備好了十足的證據,等着置蕭臨淵於死地,到時候怕是就連朕都保不住他。”

    江挽雲大驚,她突然跪在地上:“陛下,求你一定要救救蕭臨淵。”

    “昭和,你這是做什麼?”

    昭和是長公主的封號,這個封號是景文帝繼位的時候親自所賜,他要扶江挽雲起身。

    可是江挽雲卻固執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景文帝沉了沉眉,面色有些凝重的問道:“你一向不關心朝政大事,爲何此番這麼在意蕭臨淵的生死,你和他有什麼關係?”

    江挽雲絞着手指,內心好似是在掙扎,她俯身一拜哽咽的聲音道:“臣妹有罪。”

    “昭和。”

    景文帝從未見過她這麼惶恐不安的樣子,這反而讓他心中的疑慮更甚,他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挽雲擡起頭看着景文帝,淚流滿面道:“蕭臨淵他……他是我的兒子,你的外甥。”

    景文帝瞪大眼睛,臉上滿是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

    江挽雲哽咽的聲音回道:“二十年前,臣妹前往北淵和親前夕,於宮宴上喝醉了酒不知被誰奪走了清白。

    當時我稀裏糊塗只以爲是做夢罷了,後來我流落北淵身子不適尋了大夫才知自己早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也曾試圖要打掉這個孩子,可是一劑湯藥服下,孩子卻安然無恙。

    我覺得可能是上天想讓我留下他,但我身爲和親公主卻懷了不知是誰的孽種,萬一被人發現我和孩子都得死。

    於是我躲躲藏藏,終於平安的將孩子生了下來。

    但我不能將他養在身邊也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我的兒子。

    恰好當時蕭長風蕭太醫在北淵尋找他夫人的下落意外認出了我,我只得如實相告。

    因過去我曾對他有恩,他答應替我保守祕密,我便將孩子託付給了他讓他代爲撫養。

    爲了隱瞞孩子的真實身份,我讓蕭長風對外謊稱了孩子的年歲。

    就這樣這個孩子成了蕭太醫的兒子,而他便是如今的工部侍郎蕭臨淵。”

    景文帝聽完她的話心中一震,他有些激動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挽雲道:“你說蕭臨淵是你的兒子,是你流落民間時生下的?”

    江挽雲點了點頭:“是,他的生辰在九月。

    自從蕭長風去世後,我和他便斷了聯繫,直到三年前聽聞他高中狀元,才知他入了仕。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曾和他相認,也不想讓他知道,他有如此不堪的出身。”

    “說什麼胡話。”

    景文帝斥了一聲:“他是你的兒子,我的外甥,身上流着我們江氏皇族的血脈,哪怕生父不詳他也依舊尊貴無比。”

    他將江挽雲扶了起來道:“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江挽雲道:“臣妹羞愧,哪裏敢如實相告,若非淵兒被皇兄下了獄,我也不會吐露他的身世。”

    景文帝問她:“當年奪走你清白的人,你不知道是誰?”

    江挽雲搖了搖頭,表情痛苦:“我當時意識不清,只當自己是在做夢。

    醒來後除了身子有些疲憊也沒什麼異常,便沒有在意,直到發覺自己有了身孕,才知那夜是……”

    她委屈的哭出聲來,一顆顆的眼淚落下,讓景文帝心疼不已。

    他伸手抱着江挽雲,輕輕拍着她的背道:“別怕,皇兄會爲你做主的,只是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你可有懷疑的人?”

    江挽雲道:“當日前來赴宴的達官顯貴很多,我根本不知道是誰做的。”

    她從景文帝的懷中退出來道:“皇兄,事情過去這麼多年,我本不欲再提起,淵兒的生父是誰我早已不在乎了。

    我只懇求皇兄念在臣妹的面子上能夠眷戀這個可憐的孩子。

    至於他的身世,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我的兒子,還請皇兄成全。”

    說着作勢又要下跪。

    景文帝攔住她,沉沉的聲音道:“你放心,你爲了大盛皇朝一生未嫁,就只生下這麼一個孩子。

    你既然不願認他,就讓我來認,從此以後他便是我的兒子,我會對他視如己出,給他無上的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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