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帝噌得站了起來,握着遺詔的手有些發抖。

    他的目光緊緊的落在遺詔上傳位於太子蕭凌幾個字上,心頭劇烈的震盪。

    這怎麼可能?

    遺詔上的內容不是傳位於昭王蕭晏清,而是他!

    大胤帝搖着頭,根本就不相信這遺詔的真實性。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孫家父子,突然將手中的遺詔砸了過去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拿這假遺詔來糊弄朕!”

    當初他登基之時所謂的遺詔就是僞造的。

    先皇留下來的遺詔怎麼可能會是傳位於他的呢?

    孫璟不知大胤帝爲何震怒,他撿起落在面前的遺詔展開,待看到上面的內容後明顯也是一驚。

    他瞪大眼睛,一時間腦子有些懵。

    孫慕言瞧見遺詔上的內容,卻是比他父親要冷靜許多。

    他俯身一拜道:“陛下息怒,這遺詔的確是祖父留下來的不會有錯。

    至於遺詔上的內容我和父親都不知曉。

    姑母如今被下獄,我和父親不會拿着此事來戲弄陛下。

    更何況我們孫家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僞造遺詔。”

    他拿起陛下手中的遺詔道:“陛下請看,這遺詔發舊,上面的字也有些黯淡,明顯是放了很多年的老東西。

    陛下明明就是順應天命,光明大正的繼承大統。

    你將這遺詔交給我們孫家來保管,是對我們的信任,我們又豈會辜負陛下?”

    大胤帝冷聲道:“事到如今,你們還在垂死掙扎,還不趕緊將真的拿出來!”

    孫慕言道:“陛下,這就是真的,您如果不信的話,可以看看這受命於天的傳國印鑑。”

    大胤帝走過去拿起孫慕言手中的遺詔,看了看上面蓋的玉璽。

    只見四方的印鑑上其中一邊明顯缺了一角。

    他瞳孔猛地一縮,怔在原地。

    孫慕言垂着眸子道:“兒時祖父曾跟我講過,說陛下小時候無意間摔壞了玉璽一角,嚇得躲了一天都不敢出來,急壞了陛下。

    還是祖父找到了你,把你帶到陛下面前去請罪。

    而陛下也沒有怪你,從此我們大胤的傳國玉璽,便少了一角。

    這遺詔究竟是真還是假想必陛下最是清楚不過了。”

    大胤帝的思緒被孫慕言的話帶回到了他的兒時。

    那時他只有三歲因爲頑皮摔壞了傳國玉璽。

    宮人嚇得不輕,而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錯,便偷偷的藏了起來。

    最後是左相找到了他,帶着他去向父皇請罪。

    父皇並沒有怪罪他,而是抱着他道:“凌兒是太子做錯了事情不能躲起來,應該學會承擔責任。

    只有懦夫纔會躲起來,你明白了嗎?”

    那時候的他覺得父皇無比的神聖偉大,而那塊被他摔壞的玉璽一直都沒有修補。

    知道玉璽碎了一角的人,除了父皇便只有已故的老左相。

    大胤帝低頭有些動容的目光看着手中的遺詔。

    難道這當真是父皇留下來的,而他本來就是打算傳位給他的,而非昭王?

    正想着,就聽孫慕言問道:“敢問陛下爲何篤定這遺詔是假的?

    難不成陛下也相信京城的那些傳聞,覺得先皇留下的遺詔,是傳位給昭王的嗎?

    那您可有見過那份傳位於昭王的詔書?”

    聽到這話,大胤帝的眸色驟然一深。

    當初孫婉在御前伺候,是她告訴他,先皇打算傳位給昭王,而左相帶走了先皇的詔書。

    難道,從始至終都是孫婉在騙他的?

    孫婉恨極了左相府,自然不想讓孫家成爲他的左膀右臂,所以用了一份不存在的遺詔來離間他與孫家。

    而他聽信了孫婉的話,以爲孫家握有對他不利的遺詔,這才用了極端的方式毀了孫家小姐的清白,迫使孫家效忠於他。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他被孫婉那個賤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讓本該成爲忠臣的左相府,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大胤帝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真相,他捂着胸口踉蹌的後退了幾步,撞在身後的御案上。

    手中的遺詔跌在地上,他整個人好似泄了力氣一樣透着頹廢和悲涼。

    孫璟已然明白了其中的真相,他關切的問道:“陛下,您還好嗎?”

    大胤帝閉了閉眼睛,沙啞的聲音道:“你們去大牢,把皇后接回來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

    孫璟忙道:“多謝陛下隆恩。”

    他和孫慕言兩人行了禮謝了恩,便退了出去。

    出了御書房後孫璟人還是懵的,他看着自己的兒子問道:“事先你知情嗎?”

    孫慕言搖了搖頭:“不知情。”

    他一直以爲他們孫家藏着的那份遺詔是傳位給昭王的,直到在御書房看見遺詔上的傳位人是陛下。

    如果遺詔不是假的,那便只有一種可能。

    先皇留下來的遺詔,的確是傳給陛下的,只是他被孫婉所騙,誤以爲先皇打算傳位給昭王。

    正因此,左相府才成爲了陛下的心頭大患。

    孫慕言問着父親:“爹,這遺詔你沒有見過嗎?”

    孫璟搖了搖頭,嘆了一聲道:“你祖父去世的時候交代過,不許任何人打開這遺詔。

    陛下算計我們孫家時,你祖父也沒有將遺詔拿出來,想來他是爲了報復陛下!”

    明明陛下可以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卻因爲孫婉的挑撥,犯下這種種惡行。

    有誰能想到一個女人竟惹出這麼多的事端。

    孫璟一時間心中有些感慨,他道:“先去接你姑母吧。”

    不管怎樣,左相府的危機算是解除了,只是他很是奇怪,爲何陛下相信了遺詔的真實,而不是僞造的?

    畢竟,只要拿到傳國玉璽,僞造一份假的遺詔易如反掌。

    當年陛下登基時的詔書便是僞造的。

    可是缺了一角的印鑑,竟然讓陛下對遺詔的真實性深信不疑。

    而明明他剛拿到遺詔的時候,也認爲是僞造的。

    當真是奇怪。

    孫家父子離開後,大胤帝在御書房呆坐了許久。

    這麼多年來爲了一份根本就不存在的遺詔,他戰戰兢兢,沒有一日能夠安心。

    到頭來,卻是自己嚇自己。

    大胤帝覺得自己當真是可笑,他有些頹廢的擡起頭,目光落在御案上放着的錦盒上。

    他將錦盒打開,裏面正是大胤的傳國玉璽,刻着受命於天四個字。

    只是他手中的玉璽,光滑如新,沒有任何的殘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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