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遠伯在先皇時曾經官至宰相,不知爲何,一夜之間竟是白了頭髮,從此遠離朝堂,整日待在家裏。
曾經的婢女下人也通通被遣散,如今整個承遠伯府上,只有這位年僅五十歲便一頭白髮,盡顯老態的中年男子。
承遠伯披散着一頭白髮,雙目無神,呆呆的坐在院子裏。
這時,門外傳來動靜,作爲一名高品武夫,對周圍環境的洞察力遠超常人,承遠伯猛的擡頭,眼中佈滿血絲,瞪大眼睛看向大門口。
與此同時,承遠伯府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裏。
承遠伯緩緩起身,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他蒼老的嗓音緩緩開口道:“你還回來做什麼,這都是圈套啊。”
站在門口的正是承遠伯之子,沈離,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層身份,夜巡司千戶大人。
只是這些年一直在外歷練,期間也曾悄悄回到京城,但這一次不同,他是光明正大回來的,因爲有不得不回來的理由。
沈離身着一襲紅袍,二十七八的年紀,面龐堅毅,給人一種很沉穩的感覺。
他緩緩步入院子,淡淡道:“我想清楚了,該來的總會來,躲不掉的,相信陛下也一定會念在母親的情分上,不會將我們趕盡殺絕。”
承遠伯眼角皺紋格外明顯,鼻子一酸,看着眼前的兒子,很難想象,僅僅五年的時間,他便發生瞭如此大的變化。
曾經的沈離,臉上總是有着一股意氣風發的氣概,如今只有濃重的憂愁。
承遠伯知道這都是因爲他曾經的一念之差造成的,心裏感到很愧疚。
“陛下之所以一直沒有對我下手,爲的只是先皇留下的三千重甲,如今北梁捲土重來,不久的將來,勢必會與大周開戰,到了那個時候,你我二人都活不成!”
沈離苦澀的笑了笑,來到承遠伯身旁,輕輕按着他的肩膀,父子二人一同坐下。
沈離輕嘆道:“死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三千重甲說什麼都不能交到那個昏君手裏,我己經做好了萬全準備,即使我死了,他也休想得到!”
聞言,承遠伯睫毛微顫,擔憂道:“你還年輕,爲父不願你跟着我受罪啊,老夫對得起先皇,對得起你娘,唯獨對不起你啊。”
沈離摟着承遠伯的肩膀,苦笑道:“至麼我還手握三千重甲,有籌碼在手,那昏君定不會貿然動手,不用擔心。”
承遠伯輕嘆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京城局勢變了天,眼下看來,要想保全咱們家,只有一人有機會能夠做到。”
聞言,沈離笑了笑,問道:“父親說的可是那位林探花?”
承遠伯眼中並無驚訝之色,沈離雖然在外歷練,四處漂泊,但這段時間以來,林一的名聲可謂家喻戶曉,他不會不知道。
沈離:“此人的確正直,令人佩服,但咱們家自己的事,爲何要麻煩別人呢?更何況,不論是誰,幫着咱們家說話,都只有一個死字。”
承遠伯重重嘆了口氣:“三千重甲若是落到昏君手裏,後果不堪設想,現在不是在保全咱們家,而是爲了百姓,爲了社稷着想。”
“此人深受魏相賞識,更是在書院問心關中登頂,也就等於背後站着書院這尊龐然大物,如今只有他能夠破局。”
書院問心關登頂這件事,他也是剛剛纔知道。
沈離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或許值得一試!”
承遠伯點了點頭,但旋即又面露憂愁。
“只怕到時候,就連書院都沒法保下他,咱們也等於是害了他。”
沈離眼神堅定道:“殺一個林探花,大周民心必將潰散,量那昏君也不敢,爹有所不知,如今林探花在各州有着很大的影響力,那昏君就算不惜一切也要得到三千重甲,也不敢動林探花一根汗毛!”
話是這麼說,但能夠明顯看到,承遠伯的臉上還是很愁苦。
“先不說這些了,讓爲父好好看看你,這幾年你受苦了,鬍子拉碴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你還不是一樣,還好意思說我?”
父子二人相視一笑。
俄頃,一道身影出現在承遠伯府外。
沈離頓時如臨大敵,擋在承遠伯身前。
“沈千戶回來了,明日記得準時迎戰天陰教白歡歡,陛下讓老奴來通知一聲。”
來人正是隆興帝身邊的大紅人,大太監雷公公。
承遠伯手負身後,緩緩上前,沉聲道:“有勞雷公公特意跑一趟了。”
沈離看着父親這般低三下四,胸中愈發氣憤。
雷公公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提醒道:“對了,陛下還讓老奴帶句話,念在沈家也算是皇親國戚,若是把東西交出來,或許可以給沈家留個種,不至於絕後,這也是陛下仁至義盡了。”
沈離眼看着就要拔刀相向,承遠伯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緩緩搖了搖頭。
待到雷公公走後,沈離一臉不甘心道:“爹!這閹賊着實可惡,孃的死也有他的份!你爲何要對他低聲下氣!”
承遠伯閉上眼,緩緩擡頭,深呼吸一口氣,嘆道:“自古帝王家都是無情之人,你娘臨死前囑咐我務必保住你,若是你死了,我下去之後有何顏面見你娘?”
沈離一拳重重砸在粗大的樹幹上。
“明日與白歡歡一戰,你務必贏下,如此也可多爭得一些喘息的時間。”
“你放心,我們都不會有事,孃的大仇未報,豈能枉死!”
“如今誰都可以踩我們一腳,只有贏下白歡歡,才能讓別有用心之人心生忌憚,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事情一定會有所轉機。”
沈離重重點了點頭,只恨自己天賦不夠高,若自身己是超凡,此刻必定己是殺入皇宮,將當年害死他孃的兇手全部斬殺,以解心頭之恨。
“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下得去手,還要將親生女兒送入魔爪,先皇若是在天有靈知道隆興小兒幹出此等喪盡天良的事情,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聞言,沈離皺眉道:“昏君將哪位公主嫁出去了?”
承遠伯搖了搖頭:“此前昏君打算將琴川嫁到天目山,只是後來在問心關中,蕭子敬惡行敗露,無奈之下,昏君才取消了賜婚。”
沈離印象裏,琴川還是個小姑娘,小時候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邊,如今應該也是長成一個大美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