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唐輓歌 >第6章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再次見到方來鵲的時候,這一位“家生子”,還在之前的那間官舍裏面呼呼大睡,好像一點都不爲方重勇擔心。待對方醒來後,一見面,這傢伙就興高采烈的說道:“奴就知道郎君不會有事的。”

    “這你都知道?”

    方重勇拿起黑乎乎的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但想想之前喝水時的怪味,瞬間沒了心情,只能將水杯放下。

    “那當然知道啊。連奴在這裏都可以有人送飯送水,安然無恙,郎君又怎麼會有事呢?”

    方來鵲一點上下尊卑都沒有,跳脫的性子完全改不了。

    方重勇始終接不上他的腦回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別一大堆廢話,我正煩着呢。”

    方重勇總覺得之前王忠嗣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而且對方應該也不是因爲那首詩退去的,只是他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忠嗣……這個名字好像很耳熟一樣啊,他到底是誰呢?”

    方重勇在簡陋的臥房內來回踱步,低着頭沉思着,自言自語問道。

    “王忠嗣,大唐戰神,天寶年間爲四鎮節度使,驍勇無畏,赤膽忠心,平生無一敗績,乃國之棟樑也。”

    方來鵲的鴨嗓子再次響起,不帶有一絲感情,與平日裏說話時的語氣判若兩人!

    方重勇猛的一擡頭,卻見方來鵲目光呆滯,一副走神的模樣,跟剛纔別無二致。

    “咄咄怪事。”

    方重勇圍着方來鵲轉了兩圈,對方如同地球會自轉一般,方重勇轉到哪裏,他就面朝着哪裏。

    “你能不能不要轉?”

    方重勇沒好氣的反問道。

    “好的,郎君。”

    方來鵲停下不轉了,方重勇很是懷疑,別人口中都罵自己以前是“癡兒”,只怕真正的癡兒是方來鵲……大概。

    也可能他們兩人都是。

    “走,去街上轉轉。”

    方重勇拍了拍方來鵲的肩膀說道。

    房間裏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他們離開後就不會再回來了,馬上就會住到夔州最豪華的蓮花池別院內。

    當然了,這並不是鄭叔清發善心見不慣方重勇等人喫不好住不好,而是他害怕方重勇趁機跑路了。

    高情商:與夔州刺史爲鄰。

    低情商:被軟禁。

    身無長物的方重勇破罐子破摔,選擇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裏是哪裏。

    二人來到街上,卻見商鋪已然開門營業,完全不受之前僚人燒山的影響。

    三層樓高的“鳳仙樓”,就矗立在不遠處,看上去很豪華,裝修也很考究。

    幾人合抱的柱子爲撐,翠綠色的琉璃爲瓦,硃紅色的牆將其圍住三面,雕欄玉徹不足以形容其奢華。

    除了招待來往客商,方重勇想不到這種酒樓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他有點明白那夔州江關那三十萬貫的關稅是怎麼收上來的了。

    夔州本地人不見得有多少錢,有錢的都是來往其間的文人墨客與商賈。

    一看到方重勇他們過來了,一個胖乎乎的夥計,連忙走過來熱情招呼道:“這不是生當作人傑的方郎君嘛,裏面請裏面請,今日所有用度都算本店的,一概全免。”

    聽到這話,方重勇一度以爲自己變成了“趙公子”。

    “這麼快就有人知道了?”

    方重勇驚訝問道。

    “瞧您說的,夔州府城就這麼大地方,從長安來的人就那麼些,太陽底下哪裏有新鮮事呢?”

    那胖夥計笑着說道。

    方重勇在酒樓大堂內閒逛,就看到牆上掛了很多木板,不少文人墨客到此寫詩,將其留在木板上。如果寫得好,直接掛在牆上以供後人觀賞,若是寫得不好,雖然沒資格“掛牆”,但也可以抵償一頓酒錢。

    擡眼望去,唐代詩人顧況的竹枝詞赫然在列。

    “帝子蒼梧不復歸,洞庭葉下荊雲飛。巴人夜唱竹枝後,腸斷曉猿聲漸稀。”

    竹枝詞,本是一種詩體,最初取自巴、渝一帶民歌。傳言春秋巴國的軍隊一邊打仗一邊唱歌,後來本地鄉民用以慶祝豐年,載歌載舞。再後來演變成寫各地風土民情的詩,以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而聞名。

    顧況現在應該還沒參加科舉,沒想到居然也跑夔州來旅遊,還留下了詩句。

    真是讓人技癢啊!

    “把我那首生當作人傑也題上去掛着吧。”

    方重勇厚顏無恥的對那個胖夥計說道。

    吩咐上幾個特色菜,落座後方重勇便招呼那夥計問話道:“夔州有什麼特產呢?”

    “那當然是這個。”

    夥計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說道:“夔州麻布不遜蜀錦,蜀中第一。”

    夔州麻布也叫苧布,或夏布,這是夔州手工業的拳頭產品,沒有之一。

    “還有沒有?”

    方重勇心中煩躁,他當然知道夔州有麻布遠銷暢銷各地,但這一塊的生意,市場已經飽和,官府無法上下其手。

    不要小看這些來往客商,他們的背後,極有可能都有站着一個或者幾個世家或者皇族。夔州只是原產地,長安洛陽纔是銷金窟。麻布的銷售渠道,並不被原產地所掌控。

    這些都不是方重勇惹得起的存在。

    前世商業上的那些道理,如今依舊可以作爲參考。掌握不了銷售渠道,就掌握不了定價權。

    “呃,若是郎君要問夔州還有什麼。山間的猛虎,白猿,河邊的烏鬼(鸕鶿)都是。”

    這位胖胖的夥計顯然不願意多說什麼,有些敷衍的詢問道,不想再被方重勇“白嫖”的心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這年頭商業機密又不是啥新鮮事了,不花錢就想打聽一些“有意思”的消息,無異於緣木求魚。

    方重勇秒懂,敷衍了幾句。

    這家酒樓呈上的“蒸袁家梨”“嘉慶李”“渾羊沒忽”等,全都是長安赫赫有名的菜餚。

    方有德古板,但是酒樓的掌櫃可一點也不古板,伺候方重勇伺候得非常上心。

    “嗯嗯,郎君你怎麼不喫呀。”

    看着方重勇一動不動,拿着筷子沒停手的方來鵲一邊喫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真的很好喫,比我做的好喫多了。”

    “主都沒喫,你這個僕怎麼還喫上了?”

    方重勇沒好氣的反問道。

    “因爲我要給郎君試毒啊。”

    方來鵲大言不慚的說道,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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