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商議的核心議題就兩個字:搞錢!
“白亭軍的收入,就是秋天牛馬膘肥的時候,向牧民們收點馬匹和羊作爲稅收?”
聽完辛雲京的彙報,方重勇難以置信的反問道。
這點錢對於一支軍隊來說,也就是扔水裏聽個響而已。如果以“實物稅”的角度看,就更是如此了。
“誰說不是呢,就這點錢,還常常收不上來,給兒郎們加頓餐打個牙祭就沒了。”
辛雲京嘆了口氣,白亭軍真是混得慘,周邊只有畜牧業和捕魚業值得一提,向牧民們收點放牧的錢,以牲畜抵償。
可是在河西,牛羊馬匹也賣不出好價來,這些牲畜又不可以驅趕千里到長安販賣,於是這樣便成了惡性循環。
越是想搞錢,越是正規渠道搞不到錢,所以只能打劫絲路上的商賈。
白亭軍的駐地離絲綢之路的驛道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商賈多少對他們來說,沒有直接的利益糾葛。
反倒是靠着涼州城市稅商稅供養的赤水軍,對破壞商路的事情很反感。
方重勇在聽了辛雲京等人的敘述後,對河西這邊的情況也有了更深的瞭解。說來說去,還是缺錢給鬧的!
河西本來是沒有這麼多駐軍的,它是隨着大唐帝國的擴張,才逐漸增加了兵員。
而士卒的增加,會導致一系列的後勤壓力,這些問題,並不光是靠着河西本地屯田就能解決的。
白亭軍的丘八們是不是壞人呢?
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就是穿上唐軍軍服的盜匪。這次天竺僧人袈裟事件,就是徹底東窗事發了。屬於“極個別”的情況。
然而即使是這樣,除了領頭之人被處理掉以外,其他的人也不過是被調動到大斗軍裏面去充當一線“敢死隊”,這便是大唐河西邊軍的規矩。
而領頭之人被處理的主要原因,也是他丟失了魚符,讓上級與節度使認爲其“辦事不牢”,而非是帶兵劫掠殺人。
方重勇相信現在這支白亭軍裏面,一樣也有很多殺人越貨,但是沒有被發現的狠角色。
然而另外一方面,白亭軍的問題,也是大唐西域邊軍的普遍問題。是朝廷因爲各種原因(包括運輸困難),給予本地邊軍的供養不足。
特別是硬性需求不足,所以只能讓這些軍隊“自己想辦法”。
最突出的問題就是馬匹,包括這些馬匹的獲取與維護。
在河西走廊,除了防守本地,對馬匹的需求比較少外,其他的作戰任務,沒有馬匹是寸步難行的!
而兵部賬冊,對於河西各軍所需馬匹數量,那是有定製的。
比如說戰馬比例最高的赤水軍,有馬匹13000,這是兵部賬冊上有數的,朝廷要提供這些戰馬所需的口糧。
那麼兵部賬冊上沒有,邊鎮又特別需要的馬匹怎麼解決?
赤水軍三萬三的兵員,難道每次戰略機動,都只出動這一萬三的騎兵麼?有時候長途奔襲需要一人雙馬,那這些馬匹要怎麼獲得?
這些具體問題,朝廷中樞的大老爺們不想考慮,一股腦的丟給了地方節度使。節度使本身也變不出馬匹,只能讓各軍自己想辦法。因此從安西都護府到河西走廊,大唐西部邊軍都是各出妙招養“私馬”,以應對邊境詭譎的戰局。
罪魁禍首其實是兵部,是朝廷,是李隆基。
可是這個道理,沒辦法講出來。
“打漁也能賺點錢,只是杯水車薪,漁獲多半都是被白亭軍作爲日常的軍糧消耗掉了。”
一個十將很是苦惱的說道。
“唉!”
衆人一齊嘆了口氣。
“方軍使,有沒有辦法可以搞錢呢?”
辛雲京沉聲問道。
方重勇這個“吉祥物”,反正是不能得罪的,養在白亭堡就好了。但這一位居然說可以幫白亭軍搞錢,那就不能當做一般的吉祥物看待了。
“帶我去看看吧,在這附近。”
方重勇不以爲意的說道。他現在心裏還沒底,得在附近考察一番再說。
“好,派幾個精幹的銳卒,陪方軍使四處逛逛,不管方軍使想幹什麼,都滿足他。哪怕是打家劫舍,強搶民女,也要讓方軍使滿意而歸。”
辛雲京小聲對身邊的一個十將說道,只是這話全讓方重勇給聽到了。
打家劫舍也就罷了,強搶民女是什麼鬼啊!就算他想搶女人,搶回來也啥事都幹不了啊!
方重勇無奈嘆息,對辛雲京道:“都是自己人,我不會坑你們的。這真是去辦事的,不要那些奇奇怪怪的人跟着。你選幾個熟悉本地民情的士卒跟着我就行了。”
辛雲京等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以爲方重勇是想在河西本地“瀟灑”一番呢。
“去安排一下,一定要熟悉本地民情的士卒,把方軍使伺候好了。”
辛雲京對手下吩咐道。他也很好奇,這位“方衙內”,可以玩出什麼花樣來。
……
白亭海沿岸,都是豐美的草場。在出發之前,辛雲京特意帶方重勇到馬場來挑一匹他可以騎的馬。
一行人來到馬場,就看到一排簡易的屋舍,只圍起來三面,用木柵欄隔開了許多小的“隔間”。每一間都有幾匹馬在裏面休息,或坐或臥。
遠處空曠的草原上,還有很多馬匹在喫草,在嬉戲,一副悠然景象。
管理馬場的人,並不是白亭軍,他們只算是白亭海馬場的“保安”。唐代管理馬場的人是牧監,全國馬場,也分爲上中下三等。上等的同時豢養5000匹馬以上,中等的3000以上,3000以下的均爲下等。
白亭海牧場顯然就是個上等馬場。
牧監一看到辛雲京來了,立刻臉上堆滿笑意問道:“離得雖然最近,但辛軍使倒是很少來我這裏啊。是想給自己挑個坐騎麼?”
白亭軍因爲經常劫掠商道讓突厥商人銷贓,因此手頭還是很闊綽的,在白亭海牧場買過不少馬匹,保有一支兩三百人規模的騎兵隊伍,雙方也算是老熟人了。
“李牧監,不是本軍使來選馬,而是給這位副軍使選一匹合適騎乘的小馬。”
辛雲京指了指方重勇說道。
小孩?副軍使?這玩笑可開大了啊!
這位牧監一愣,他長這麼大,愣是沒見過如此強勢的副軍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