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進入藏室那一刻起，這裏絕大多數竹畫，都對他這位不速之客發出了驚咦聲，驚咦之後，得到他關於一身古氣的回覆，接下來就是希望他出手救一救倪瓚的《巖竹清風圖》。
監聽器就安裝在此圖的下橫軸中間位置。
“各位兄臺，你們先彆着急，陸老爺子在這兒，我也得一個個介紹不是。”
水貨不斷私信安撫着諸多文玩。
他也不能一進門，直勾勾衝着倪瓚的畫去啊！
“這幅是張門的《紅日映竹圖》？竹葉密而竹節色深，尺寸也沒有問題，沒想到晚輩此生還能看到這幅大作。”
“小夥子好眼力啊！”
“這是唐秋功的《水竹》橫版？乖乖，傳聞此畫上一次現世，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時候這幅畫就被提到一百萬了。”
“小夥子知道的不少嘛！”
“這幅是張修的《山水書》？四尺三開，傳聞此畫中竹在霧中。”
水貨今兒個的確是大開眼界，他與眼前這幅《山水書》拉開距離，又蹲下身子，如練醉拳一樣打量片刻，直呼：“老貨無疑。”
“見識不凡啊！”
水貨和陸老爺子像是一唱一和的戲搭子，不知不覺，老人對左賓的見識和鑑寶之能，開始了逐步肯定。
“我都看不下去了，你鑑寶就鑑寶，哪兒來這麼多戲？”
《山水書》暗中對左賓表達了鄙夷。
左賓笑道：“嗐，這不是爲了讓陸老爺子開心開心麼。”
“……”
一老一少好一陣默契配合，水貨終於來到倪瓚的《巖竹清風圖》面前。
“嗯？”
知道這幅畫有問題，亦是能聽見此畫輕微的咳嗽聲，水貨佯裝皺眉。
“小夥子，這幅畫有問題？”
一旁，陸老爺子望着左賓。
“這個…倪瓚作品，大多在太湖一帶取景，好作疏林坡岸，淺水遙嶺，章法極簡，但又能簡中寓繁，此畫鋒多用枯筆乾擦，似嫩而實蒼，風格獨樹一幟。”
“此《巖竹清風圖》與其大作《修竹圖軸》爲姊妹圖，皆是縱長34.6釐米，橫長50.7釐米，尺寸無誤，畫鋒紙墨也對。”
介紹到這兒，左賓喃喃道：“可我總覺得，此畫哪裏有點奇怪。”
如是說着，左賓後退兩步，從各個角度觀察此畫，陸老爺子沒有多說話，他安靜盯着左賓。
實話說，他邀請左賓來藏室，有七成原因是這幅畫。
他喜竹不假，但送這幅畫的年輕人他不是很喜歡，那小子身上怪味兒太多，連帶着，他對這幅畫也頗有雜念。
“這幅畫的畫軸不對。”
值時，覺察到氣氛已到火候，水貨沉聲道：“此畫的確是老畫，但它的畫軸受重不一，陸老爺子細看此畫，是否能看到此畫的中心位置要比兩側更緊緻前凸？”
這是左賓佯裝的，那什麼黃家公子哥敢送一幅藏有監聽器的老畫給陸老爺子，他能不讓人將此畫修整得毫無痕跡？
之所以這樣說，也是因爲陸老爺子年事已高，他眼瞳睿智歸睿智，但視力絕對不怎麼樣？
簡言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也虧得那賣溝子貨沒上來，要不然我就露餡了…水貨心頭長鬆口氣。
陸老爺子輕聲道：“老頭子年老昏花，嗯，小夥子取出此畫，好好檢驗一番。”
“果不其然。”
檢查完下橫軸正面後，水貨翻轉畫卷，看到了橫軸背面，有三處半毫米的細孔。
話落，水貨又取出隨身攜帶的強光手電筒，仔細對比過此軸的木紋，然後手指狠狠一搓。
一搓之下，左賓順利搓掉一塊兒漆皮，露出底下一塊兒半個指甲蓋兒大小的監聽器。
“這…這是監聽器。”
水貨‘一臉震驚’地望着陸老爺子，然後，他看到陸老爺子臉色陰沉，嘴角勾起冷笑。
“明白了。”
陸老爺子長舒一口氣，他淡然擺手：“畫先放這兒吧，隨老頭子看看其他畫作。”
臥槽，這你都能忍？
水貨一揚眉，他想了想，連忙彎身：“陸老爺子，不管此畫是如何收的，但此畫絕對是老貨，所以…”
“放心吧，老頭子知道你們這些玩主的心態。”
老人笑了笑：“不毀老物嘛！”
“老頭子再如何，也不至於拿一幅畫出氣。”
“多謝老爺子理解。”
……
杭市，遠離市區的一處工程項目部裏，耳朵戴着藍牙耳機的而立之年，容貌俊朗，身段筆挺的寸發男子，手中手機咣噹落地。
“黃經理，這是項目部繪製部門今天早上…”
這時候，一位穿着包臀裙，身段婀娜，常年進門不敲門的絕美女子，扭着腰肢進門，眼含魅惑道。
話還沒說完，就見黃經理緩緩轉頭，神色似要喫人。
“滾。”
黃經理中氣十足地大吼道，女子面色慘白，慌忙離開。
“這、他、媽、究、竟、是、誰？”
男人瞳孔擴張，死死攥住拳頭。
……
藏室，轉悠完已是一個小時之後，水貨作攙扶狀，陪同陸老爺子出門時，突然開口。
“這個…陸老爺子，晚輩的古殿實力微末…”
“不用說了。”
陸老爺子似乎知道水貨要說什麼，他緩緩搖頭：“你古殿無礙。”
“多謝陸老爺子。”
水貨面露感激，泫然欲泣，二人離開藏室，緩緩下樓，黑殺已經將老人的茶點吃了一碟又一碟。
浪子三人聽聞樓上腳步聲，迅速擡頭，這一看，浪子和正義使者都懵了。
…水貨這是什麼表情？
…爺爺這是什麼表情？
二人同步想到。
此刻，左賓一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漂浮模樣，就好像靠着一雞之長，飛上枝頭的鳳凰，反觀陸老爺子嘴角冷笑，但蒼老臉龐隱約有一絲暢快感。
“爺爺，你和左老闆聊完了？”
陸程霜起身哼哼道：“這傢伙是不是超級能賣弄？哼，他其實就是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盪的主，上次花叔叔去古殿，就是被他給唬住了。”
老人還沒開口，陸程霜先打擊起左賓。
“霜兒，對左小子客氣相送。”
老人拿柺杖打了打孫女兒手腕，苦笑道。
“我滴乖乖。”
聞言，風清世心頭一驚。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