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被凍住的前一秒,還保持着生前的動作,或是躺着,或是坐着……
其他山洞裏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保住了火種的山洞,人們哆哆嗦嗦地圍在火盆前面取暖。火焰帶來的熱量沒有之前多了,但至少能讓他們不被凍住。
人們相互依偎,抱團取暖,這是一個極其漫長的嚴冬。
——
肖靈鶴眼皮打架,不知怎麼地,她好睏,但她不能睡。
老狼的身上漸漸暖了起來,眼睛緩緩地要合上,肖靈鶴見它這個樣子,怕它睡過去就死了。用力地在狼頭上敲了一下,老狼立馬清醒過來,對着她兇狠地呲了呲牙。
“我這可是爲了你好,現在不能睡。”肖靈鶴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自顧自地說着。
只要老狼的眼睛快閉上了,肖靈鶴就給它腦袋上來上一下,讓老狼保持清醒狀態。
肖靈鶴可不想一個人困在山洞裏,和一具冰冷的狼屍窩在帳篷裏,那樣太孤獨了,她不喜歡這樣的孤獨。
不知熬了多久,冰凍的“咔咔”聲,不知什麼時候時候停止了,火焰慢慢地恢復了正常的狀態,沒有那種隨時要熄滅的狀態。
體感也沒那麼冷了,肖靈鶴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身上的每個關節發出“咔噠咔噠”地聲響,像是生了鏽的機器,正在緩慢地恢復運轉。
尤其是原主這副老胳膊老腿,肖靈鶴感覺膝蓋的關節,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脹感,讓人恨不得把關節卸下來。這滋味可太難受了。
活動了一會,這種酸脹感才慢慢次消失。
老狼可以站起來了,受過傷的後腿比之前更瘸了,走起來一顫一顫的。一能動彈,老狼立馬遠離火盆,野生的是動物天生害怕火,要不是肖靈鶴一直壓制它,它爬也爬開了。
肖靈鶴看了眼手腕上的機械錶,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十點十二分。
是早上還是晚上?
肖靈鶴有些分不清,時間似乎也被凍結了,她打開帳篷的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洞壁上,掛着薄薄的冰霜,微微開裂,山洞裏是一種乾乾的冷。
每呼吸一下,冰冷的空氣進入肺部,讓肺部隱隱地有些發疼。
肖靈鶴朝着木門的方向走去,抽門上的插銷,將門往外推了推,一時間竟沒有推開。
被凍住了?
用地猛地一推,只聽見“咔嚓”一聲,門應聲而開。開一條僅夠一人側身出去的門縫,外面漆黑一片,風雪停了,萬籟寂靜。
還是晚上,肖靈鶴心裏估摸着,這應該是過一天一夜了。
站門口不過站了兩三分鐘,肖靈鶴戴着狼皮手套的手,凍得發僵,她將門重新合上,外面又冷又黑。
這一天一夜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又似乎只是眨眼之間,肖靈鶴有些恍惚。
活動一下,肚子跟着復甦,發出了“咕嚕咕嚕”地聲音,該喫點東西了。
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之前做好的飯糰,丟了三四個到鍋裏,加上水,架在火盆上煮開,丟了一些片好的火腿和一些蔬菜進去,一大鍋粥,十分鐘就做好了。
飯糰做的粥速度很快,倒是沒用大米做的好喝。
一人一狼餓得一天,這會哪管得上口感好不好,能快點喫上飯最重要。
老狼那盆直接放在地上,用不了幾分鐘就涼了,肖靈鶴三兩口喝完一碗,又裝了一碗,尤嫌不夠又在火盆上烤了個饅頭喫。
一天一夜沒睡,一喫飽,睏意就上來了。
肖靈鶴實在熬不住了,從空間裏拿出厚實的睡袋,火盆裏的柴火加得多多的,整個人鑽進了睡袋裏。眼睛一閉,瞬間入睡。
這一覺睡得昏天暗地,醒來的時候,一睜眼看見老狼趴在睡袋前,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嚇死個人!”肖靈鶴沒好氣地從睡袋裏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拍了狼頭一下。
肖靈鶴其實沒睡多久,也就八九個小時,這會醒來,是早上十點左右。
山洞的門上掛着帳篷的帆布,光透不進來,山洞裏很昏暗。寒流來得太突然了,不知道這營地還剩下多少活人,肖靈鶴的心情有些沉重。
再次打開山洞的門,還是隻能開到一人那麼大的門縫,肖靈鶴從門縫裏擠了出去。
門外的積雪被凍硬了,難怪門開不出去。
雪地上一個人都沒有,沒有人聲,沒有風聲,很是安靜。
肖靈鶴看向營地的帳篷區,這些是山洞裏住不下,只能住帳篷的人。沒有人從裏面出來,帳篷上落滿了血,蓋住了原來的土黃色,白皚皚地一片。
花了十五分鐘,走到了帳篷區。
肖靈鶴在最靠外的帳篷外站了一會,伸手拉開了帳篷的拉鍊門——
地上的火盆早已熄滅,火盆邊上圍滿了人,他們保持着伸手烤火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定格。有張口說話的,有哈氣的,有的伸手準備添柴的……
他們是在寒流到來的一瞬間,被瞬間凍住的。
肖靈鶴的呼吸一窒,將帳篷門關了起來,不忍再看。
有一瞬,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讓他們當中的人,住一些到自己的山洞裏,是不是能救下一些人。一旦有這種想法,自責的情緒就會蔓延開來。
肖靈鶴麻木地往山洞方向走去,心裏不停地安慰自己,告誡自己。這只是任務世界,這個世界任何人的死活,都和她的沒有任何關係。
只要完成了任務,就能夠回到自己的世界,同情心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
接下來的兩天,肖靈鶴沒有再出過門。
直到官方的人下來救援,說是救援,其實只是收屍罷了。
屍體太多了,全部集中在土黃色的帳篷裏,山洞裏也凍死了不少人,這些人的屍體,也全部集中到了帳篷裏。山洞一下空了許多出來。
這場寒流,帶走了營地一半人的生命。
肖靈鶴比之前更加沉默,每天只在山洞裏喫飯、睡覺,等待末世的結束。
經過這一次,老狼的身體越來越差,行走變得困難起來。
這天夜裏。
老狼不肯趴在帳篷外了,它一瘸一拐地走到山洞木門前,對着門發出“嗚嗚”地悲鳴聲。肖靈鶴伸手摸了摸它的狼頭,這次老狼沒有躲,沒有呲牙,一雙渾濁的眼睛,平靜地看着她。
“去吧。”肖靈鶴拉開了門。
老狼頭也沒回,一步一步地走向雪地的深處,消失在雪地的深處。肖靈鶴知道,老狼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個世界,她終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嗷嗚——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狼嚎,肖靈鶴覺得自己聽懂了,這是告別。
“再見。”肖靈鶴吶吶地說了一句,關上了山洞的木板門,山洞中只有她腳步聲。
回到帳篷中,肖靈鶴將老狼用過的盆和毯子,用袋子裝裝,放在了帳篷的角落,也許那隻傲嬌的老狼還會來呢?
人總是這樣,習慣了一個人,一隻動物或是一個物品在身邊,失去了之後,總是要難過一段時間。
“沒什麼的,我能習慣。”肖靈鶴自言自語地對自己說道,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勵。
一天……兩天……三天……
老狼沒有回來,肖靈鶴慢慢地習慣了一個人,沒人說話,沒有陪伴,在這個任務世界,她本來就是一個人。
肖靈鶴的心境,隨着時間,正在產生變化。
任務世界也正在產生變化,強寒流過去,溫度正在緩步上升,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