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元下了指令,他們倆連忙聽話地端着碗互看一眼,從凳子上下來,端着碗去了竈房,這裏只留下天祺,在三水旁邊的小籃子裏睡着。
沒了兩個孩子,唐元元說話就毫不客氣。
“原本想着你是我姐姐,你生活困難,我幫就幫了,左右一百兩對我來說也不是難事。”
冷漠地眼眸轉過去盯着沈義,淡淡道:“但是你媳婦兒說話實在太寸,她能說這個話,少不了你在背後推波助瀾,當然,她若不是本性如此,也不會說出這種話。我早就看出你是個軟蛋,自己不敢跟我直接要錢,就指使媳婦兒來找我,怎麼,當我看在親姐妹面子上好說話,能送你們錢財是不是?”
沈義兩口子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一百兩……
這是什麼數字啊,他們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種地,也掙不來五兩。
一百兩都能在元石縣做個微末鄉紳了。
可現在,這個一百兩鉅款的主人好像對他們很生氣,可能會打水漂。
唐元元還一直拿着筷子呢,飯都沒喫幾口,這桌上的菜還都是她做的。
在生氣也不能虧了自己的胃啊,爲了唐三水一家,這些菜錢可都是花的唐家的,都是新鮮的,不喫不就對不起這些菜。
她氣定神閒地扒拉着飯,每樣菜都不放過地送入口中。
唐母這會子被氣的早沒了胃口,瞪着三水,“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丫頭,好賴不分!妹妹替你出氣還能落了她,扒着妹妹要錢這種事也能做得出來!你知不知道你/妹妹這些錢是怎麼掙來的,是她每天起早貪黑,早出晚歸一分一釐地掙回來的!你若是心疼她,這種話就說不出口來!”
“還有顧先生,人家一介有名的茂才,看上四丫頭,還在乎什麼商賈地位低不低下,人看重的是四丫頭這個人,被你說成這樣,實在折辱他的名聲!”
唐父也聽不下去,隨着唐母說道:“三水啊,吃了這頓飯,你們就走吧,回去沈家好生過日子,往後若有難處,來信與爹孃說就是了,不要在想着四妹這裏了。”
唐三水一聽就要難受地哭出來,她纔來不到一天,唐父母這是在攆她走啊!
清秀地臉蛋上瞬時留下兩行淚水,抽噎道:“爹孃不要三丫頭了麼,早先時候聽聞爹身體快要不行,我病重過不來,如今好容易來看望你們了,卻要被攆走…”
她抽抽噎噎地說着,唐父母畢竟是親生的,又念在她拖着病體還要來看望,於心不忍,重話也不好再說出口。
但是唐元元對她們來說也如親生,由不得其他人半點是非。
“那你快些與四妹道個不是,求着四妹還要如此說話,你也是缺心眼兒。”
唐父連忙補充道:“只是有一樣,取得四妹原諒歸原諒,幫襯還要看她意思,你不許在仗着是姐姐的身份就來要求她了。”
唐三水爹孃說的無從反駁,她是軟性子,從來都是任人指揮的份,聽之任之。
哪怕現在沈義命令要她自戕,她也只是對他感到害怕,而不是恐懼和反抗。
於是,她抹着淚可憐兮兮地跟唐元元說道:“四妹妹,我不該與你那樣說,是我思慮不周,還以爲顧先生就是尋常男子那樣呢,你不要往心裏去。”
唐元元看在唐父母的面子上,點頭。
她也喫飽了,擱下筷子,說道:“三姐,你若是真的如嘴上說的那樣想,我也替你開心啊,至少爹孃爲你能少擔心點。”
說了這麼久,沈義就像神隱一般不張嘴,唐母看着就來氣。
丫頭什麼都沒要,就這麼做了沈家的便宜媳婦兒。
這件事,當初從元石縣傳回牛家村後,她們老唐家被村裏人戳着脊樑骨指指點點了好些日子,直到現在,還有老人時不時閒聊時提起,說唐家有個閨女不知羞,看上個男人就跟着走了,連辛苦養大的爹孃都不認了。
唐母被這件事氣的重病高燒了六天,差點沒緩過來。
她生氣的是什麼?三水若是跟個好人也就罷了,偏偏這個吵架就是因沈義而已的,可他卻窩在一邊不吭氣,什麼事都讓三水頂着,自個就在後頭當那個縮頭烏龜撿便宜。
三水就跟了這麼個貨色,丫頭也願意上趕着,唐母想到這裏就更氣了。
“我說沈家的,你倒是說句話呀,三丫頭不是爲了你們沈家才央着四妹出錢幫襯嗎?”
唐母連名帶姓地稱呼,對沈義不想客氣。
聽了半天戲的沈義這才擡頭,還是那副溫雅含蓄的面容,對着唐母行了一禮。
“母親,私以爲這是家事,若是插嘴只會搞得越來越混亂,到時候你們會更加對三水怨懟更深的。”
瞧瞧這話說得,把三水感動的一塌糊塗,頓時抓着他的衣袖,哭着道:“多謝相公爲我着想。”
沈義暗地裏嫌棄地皺眉,唐元元在一旁全都看在眼裏,心下不住地搖頭,唐三水真的沒救了。
唐父母卻被氣的站起來,對他怒目而視,“好一個家事,要錢的時候不是家事了!”
“娘,生氣當心氣壞身子。”
唐元元出言勸阻,將火藥桶似的唐母安撫住,轉頭對沈義說道:“唐三水是我唐家出去的,既然你提到家事,那我便順着你說,唐三水理應我們來管,你可有任何二話?”
沈義又是一禮,平靜道:“四妹儘管說,我絕無二話。”
“那讓三水與你寫個和離書,告訴你,沈家不要想着貪我一分錢。”
看在唐父母的面子上,這是她最後一次替唐三水出頭,剩下的,只有看她自己願不願意脫離沈家那個火坑了。
此話一出,沈義一直努力維持的閒人神色終於崩裂,他再也不能平靜地聽從唐元元說話。
擡起頭震驚地看着她,半晌搭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