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元從他手中接過筷子,沒動筷,先是細細瞧着這道菜。

    她不說話,全場的人就跟着緊張。

    尤其陸元德,一腦門子薄汗,眼珠子瞪得就快要蹦出來,生怕她說上一兩句‘太差勁,不錄用’的話。

    “色澤鮮亮,呈深紅色,成品擺盤的造型也獨具特色,整條魚身半圈起,背脊處的開刀口隨着半攏的身形輕微裂開,有規則地爲月牙狀,如蟠龍般在水中嬉戲,遠觀之就好像首尾相連,整盤菜造型莊重如畫,不錯。”

    唐元元看了一會兒,讚美肯定之詞便娓娓道來。

    她說的中肯極了,這道菜是陸元德最擅長的魯菜系其中之一,也是他行走在外這麼多年,安身立命的根本。

    因此,對於它的做法,造型,味道,皆如數家珍般爛熟於心,做起來每一步都不會出錯。

    得了唐元元的肯定,陸元德欣喜若狂,還沒來得及高興,一邊的雙兒就先快他一步地出言恭喜。

    “哇陸師傅你好厲害!咱們主子可是極少夸人的,能入得她的法眼,說明你廚藝功夫很厲害,恭喜恭喜!”

    唐元元無語地睨她一眼,什麼叫她極少夸人?

    她經常誇別人的好不好,毫不吝嗇的!

    “哈哈還好還好,我方纔還特別緊張來着。”

    陸元德搓着手,被雙兒這麼一說道,心裏有了些低。

    但還是緊張不已,因爲唐元元到現在,只是品讚了幾句,真正味道如何,她還沒嘗過呢。

    若是模樣看着挺好,味道卻很差勁,那豈不是太多丟臉?

    “那唐掌櫃,您嚐嚐看味道如何呢?”

    唐元元知道他很忐忑,便不再拖延,夾起一塊魚肉咀嚼着。

    然後閉上眼睛,默默消化口腔中未消散的香氣。

    過了好半天,她才睜開眼睛,笑道:“味道非常醇厚,脣齒留香,這個香味還摻雜着點點大料味,一點都不濃烈,也不齁嗓。”

    她說着,肉眼可見地,陸元德臉上迸發出明顯的興奮表情,都有些泛紅了。

    唐元元繼續道:“而且你勾的芡非常好,利用原有湯汁收成自來芡,這樣做的好處是芡汁持久不稀,也省去了澱粉多次勾芡的步驟。”

    雙兒比陸元德還興奮,連連說道:“陸師傅看吧看吧,我就說你絕對能通過咱們主子考驗,現在怎麼樣,心定了沒!”

    此時的陸元德已經高興地漲紅了臉,聽了這話,轉頭去看唐元元。

    發現她正滿是笑意地看着他,神色是肯定的。

    當即,一顆心便徹底定下來。

    連連點頭,“定了定了,你說的對,咱們掌櫃的眼明心清,我陸元德能隨着她做工,服氣!”

    既然大廚師已經定下來,那接下來便是最重要的工錢問題了。

    唐元元開門見山,“陸師傅,至於工錢,我這邊宴豐樓的大廚師是月銀五十兩,早先已經與你提過…”

    哪知她話還沒說完,陸元德就連連擺手,打斷她。

    “這萬萬不可掌櫃的!我陸元德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說是爲了小妹感念你的恩情,那就是真的,你幫她脫困,就是我的大恩人,我感謝你都來不及,這月銀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啊!”

    前一句還稱呼她爲唐掌櫃呢,這後一句就改口成了掌櫃的。

    唐元元心想,陸元德倒挺機靈的。

    但是關於他口中這個遠房妹子,那真是一點念想都沒有。

    她對付何三,單純就是這何三太壞,做事不留情面,她只是回擊而已。

    誰知道,還能順手就把何三逼迫的那些個後宅婦女都給解救了,她壓根沒想過這個啊。

    沒想過,這個恩情就受着有些莫名其妙。

    “恩情是恩情,工錢是工錢,如何能抵平?”

    她見一時半會不能說服陸元德,於是轉了個彎說道:“這樣吧,頭三個月你先在我這裏試職,工錢原本是減半的,你若實在想報恩,那這三個月的工錢就別要了,你看可否?”

    陸元德想都不想,立馬同意,“可以可以!”

    至於雙兒的工錢,她原本就是唐元元的貼身丫鬟,是半路轉爲廚娘的。

    自然要按月發放,只不過她也不要。

    理由更加充分,光是替她們姐妹倆解決奴籍這件事,就足夠她們效忠唐元元一輩子,工錢與良籍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唐元元好說歹說,都拗不過雙兒姐妹倆,只好作罷。

    就這樣,宴豐樓的廚師基本確定下來,現在就差一位糕點師了。

    唐元元想着,也不知道陳老太爺會不會同意陳雪蓉來她這裏做糕點師。

    人家一個好好的閨中小姐,平日所學,都是詩詞女紅,皆是爲出嫁到夫家做準備。

    陳老太爺如何能同意,這樣一個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嬌小姐,來到廚房這種髒兮兮地地方幹活,他家又不缺這點錢。

    思及此,唐元元也不拘着乾等陳雪蓉。

    而是做了兩手準備,她讓清兒發出一個告示,說是招糕點師。

    若是陳雪蓉這邊沒消息,她至少也能在開業前把人招夠啊。

    第二天拂曉,唐元元剛來到宴豐食肆不久,徐三娘便來了。

    見着是她,唐元元立馬綻開笑靨,心裏定了下來。

    果然沒有看錯人,徐三娘是個會權衡利弊的。

    站起身快步走過去,拉起了她的手,將人安排到座位上,親自滿上茶,笑了。

    “三娘果然是個爽快人,這麼快便想通了。”

    徐三娘接過那杯茶,揚脖全部喝完。

    而後遞還給給唐元元,兩個人雖然沒說什麼話,卻已經在無形中通過那杯茶敲定好了契約。

    “唐當家的盛情難卻,我三娘哪裏還有推卻之理,自然是要應承下來幫襯你的。”

    徐三娘也是跟着笑了,兩個人默契十足。

    “就是不知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唐當家的會不會帶領我們走的更遠。”

    唐元元又給她滿上茶,堅定地說道:“自然是要繼續壯大門面的,徐三娘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便不拘泥於一家小小的宴豐樓管房了,而是整個江州地界的所有宴豐樓的管房。”

    她說的輕描淡寫,徐三娘卻亮了雙眼。

    僅僅過去一瞬,便立刻笑起來,“唐當家的果然有本事!”

    兩人正說着話,未來宴豐樓的夥計們這時候陸陸續續到齊。

    而最後一個進門的,則是陳雪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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