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鐵馬冰河潛入夢 >第78章 鬼門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李元吉慢慢恢復了一些意識,他睜開眼睛,見自己正身處於一艘破舊的小木船中,而這小木船則正在一片漆黑如墨的海洋中孤零零的漂浮着。

    這片黑色的海洋無風無浪,海面平滑如鏡,只在船頭的位置泛起一圈圈微小的漣漪。

    這一圈圈的漣漪悄無聲息地向四周擴散而去,最後在遠方的漆黑中銷聲匿跡。

    小船的四周均是一片灰暗的虛無,看不穿,摸不着,就如同籠罩着一片無窮無盡的黑霧。

    這個空曠寂寥的空間裏彷彿沒有時間的流逝,身處其中,李元吉完全感覺不到白天黑夜。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更不知道還要待到什麼時候。

    “喂,有人嗎?”他實在無法忍受了,便大聲呼喊起來。這個詭異空間讓他感覺極度的壓抑和恐懼。

    喊完後,等了很久,他並沒有得到任何迴應,這灰暗的世界依然一片死寂。

    “這裏應該就是地獄了吧。”他突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已經死了。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慌,反而冷靜了下來:“反正已經下了地獄,再這樣掙扎、呼叫,有什麼意義?”於是立即放棄了喊叫的打算,抱着膝蓋靠着船舷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

    這艘小船也繼續這樣孤獨飄着,在這黑暗的死海中漫無目的的飄着,彷彿沒有盡頭。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隱隱約約地聽見空中傳來一陣細不可聞的聲響。他立即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耳朵,然後又仔細地聽了一下,結果又什麼也沒聽到,於是便不由自主地自嘲道:“呵呵,一定是幻聽了。”

    然而,沒過多久,這聲音又飄飄忽忽地傳進他的耳朵,而且聽上去又清楚幾分。他立刻驚慌得站起來,大聲質問:“誰?是誰在那裏說話?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們要把我帶到何方?”

    見依然沒有任何迴應,他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快出來!別像個縮頭烏龜一樣,有話就現身明說,快滾出來!”喊完後立即環顧四周,緊張地盯着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深黑暗。但是過了很久,裏面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就在他再一次放棄的時候,這虛無的空間風雲突變,平靜的海面突然狂風大作,涌起一陣陣驚濤駭浪。一陣猛烈的颶風捲着巨浪突然拍到這艘小船上,一下便將他捲入深海。

    這黑海深不見底,海水漆黑如墨,身處其中彷彿有一陣陣恐懼正從四面八方一起往他身上壓。驚懼交加之下,他急忙拼了命一般往上面逃。

    不知道遊了多久,他終於從水下鑽了出來,一出水面他驚喜地發現兩道如柱子一樣的光線從空中直射下來。他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伸手去抓,神奇的一幕出現了,他竟然真得結結實實地摸到了這兩道光柱。他感覺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光線,其實就是兩根會發光的柱子。

    當他觸摸到這兩道光柱後,光柱竟然開始慢慢地上升,而且他也竟隨着光柱一同緩緩地升起來,慢慢地離開了海面,最後飄進那虛無的空中。

    李元吉有些咋舌,驚地無以復加,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慢慢地他越升越高,身下只剩下一片黑暗寂靜的荒蕪。隨着身體的上升,這兩道光柱也越來越亮,之前那陣微不可聞的聲音也逐漸地清晰起來。

    黑暗最終散盡,虛無也逐漸幻化爲真實,透過光柱,李元吉終於看見了一些不一樣的景物,而且是真實、熟悉的景物。

    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鋪着烏黑色石板的地面,這石板他再熟悉不過了,鐵石騎軍營舍、鐵石城的地面都是用它鋪成的。

    緊接着那道飄忽不定、若隱若現的聲音他也終於聽清楚了,那正是神醫爺爺特有的滄桑嗓音。

    感覺神醫爺爺就坐在自己的身邊,他立即想打招呼,但努力了很久,也沒能挪動半根手指。他又想轉頭,卻感覺脖子僵硬無比,任他如何使力,也動不了分毫。他驚懼萬分,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於是急忙張開苦澀的嘴巴,但最令他恐慌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響。

    鐵石騎軍大營,此時醫館內的十幾間庫房已經被各種各樣的藥材塞滿。

    醫館內人頭攢動,數計百計的醫工及臨時抽調而來的幫工正緊張忙碌地整理藥材、熬製藥湯。十幾位大夫不停地在其中往來穿梭,做着細緻認真地指導工作。只見人人各司其職、各行其是,分揀、研磨、熬製,一應工作皆緊張、有序地進行着。

    這樣忙碌的狀態在這醫館內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而且這根本算不得什麼,野狼山大戰剛結束的那七天才是最忙碌、最殘酷、最讓人揪心的時間。

    戰爭結束後,從戰場上擡回來的傷者不計其數,當時醫館內無論是人手還是藥材都根本不足以應對,只得連夜從鐵石城、谷上城、鎮北城,以及鄰近的州縣緊急抽調人手和資源。

    那幾天醫館內人人都是以一當十,宵衣旰食,忙的不可開交。就連年近六旬的陶神醫都三天三夜沒合過眼,最終累暈在病牀前。

    對傷患士卒的救治,無論是軍營還是附近軍鎮完全是無條件配合,大夫們也都是鞠躬盡瘁、盡職盡責,但饒是如此,依然沒能挽回所有騎卒的生命,那段時間每天都有很多重傷者在痛苦中不治離世。

    那些倖存下來的士卒每每聽到袍澤離去的消息,都不禁悲痛欲絕、掩面而泣,讓這座醫館乃至整個軍營籠罩在無盡的悲痛之中。

    醫館最裏面坐落着一間寬敞明亮的房屋,這是陶神醫的私人起居室。房屋內的傢俱不多,也都收拾地乾乾淨淨,顯得格外的簡潔整齊。房內最醒目的東西莫過於最裏面靠牆而立的大書架了,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書籍。這些書籍全是和醫學、藥理相關的,其中有不少是極少在世間流傳的珍本典籍。這些都是老神醫年輕的時候四處遊學時費盡心思收集到的,可都是他的心肝寶貝。

    房屋靠窗的位置新添置了一張大約五尺寬的木牀,此刻一名重傷的士卒正安然趴在牀上。爲了讓他的呼吸更順暢,避免發生窒息,他的頭伸到了牀外,單獨用鋪着棉布的椅子撐着。

    這騎卒不是別人,正是李元吉,野狼河阻擊戰結束後,被擡回軍營時差點把陶神醫嚇了個魂飛魄散。

    他那張原本英俊秀氣的臉腫得跟石頭一樣,而且一片烏黑紫青,已經看不出人樣了。身上的棉襖也被鮮血完全浸透,彷彿被血洗了一樣。更恐怖的是後背上那道足有兩尺長,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要不是棉襖被及時凍住,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止血效果,根本就堅持不到擡回軍營的那一刻。

    自從被擡回醫館,李元吉就一直處於重度昏迷之中,這可把陶神醫急壞了,要知道他可一直把這孩子當親孫子一樣看待。爲了讓李元吉脫離危險,他乾脆直接將其安置在自己的房間,由自己親自醫治,親自照料,就算傾盡一切他也要將這孩子治好。

    陶神醫翻開被子仔細察看李元吉後背的傷口,傷口呈粉紅色,從右肩一直延伸至左後腰,簡直就像一條碩大的蜈蚣纏繞在後背上,看起來直讓人毛骨悚然。陶神醫已經看了不下一個月了,可每次再看還能讓他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傷口癒合的不錯,陶神醫很滿意,不過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李元吉仍沒有露出一絲甦醒的跡象,這始終讓他放心不下。

    順着經絡流通的方向給這孩子用過一遍鍼灸後,他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了,於是急忙靠牀坐下。他溫柔地摸了摸李元吉的腦袋,輕聲喊道:“孩子,該醒了。”

    等了一會兒,見仍沒有發生奇蹟,他不禁輕輕一嘆,然後轉過身抓起一把白茅根放進身下研槽,又拿起研盤仔細地研磨。一邊磨還一邊講起自己年輕時遇見的趣聞,試圖以此將昏迷的李元吉從沉睡中喚醒。

    這時一陣細小的聲音突然傳進他的耳朵,他愣了一下,趕忙轉過腦袋。

    “嗯”,這次他聽得異常清楚,這孩子確實哼了一下。

    “孩子,孩子,你醒啦!”他立即扔下研盤,趕緊蹲下查看。

    只見李元吉雙眼微睜,兩顆黑漆漆的眼珠子正微微的轉動着,的確是醒了。

    陶神醫頓時喜出望外,只感覺這一個月來的陰鬱立即一掃而光。然後趕緊輕撫着李元吉的後腦,樂呵呵地說道:“小子,你總算醒了,我都快等不及了。你這可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啊,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對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小子今後必定有福啊。”說完立即興奮地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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