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鐵馬冰河潛入夢 >第83章 望鄉灘(上)
    自從與蕭虎見過一面後,李元吉的精神狀態大有好轉。這精神一好,整個人也立即變得開朗不少,願意主動和陶神醫溝通傷情了,也不排斥醫工的治療護理了,就連胃口也好了不少。

    陶神醫懸着的心終於能放下來了,以這樣的勢頭,他有把握讓這孩子痊癒地更快、更好。

    當然之前之所以欺騙他,也阻止蕭虎看望他,陶神醫自然也有自己的考慮。

    去年有一個叫燒餅的孩子犧牲以及一二二伍三名老卒受傷的時候,他就看出這孩子是一個極重感情的人。這本是一個難得的品質,但有時候也會產生一些問題,那就是越是重感情,情緒和心態就越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

    於是從一開始他就打算封鎖住外面的一切消息,讓李元吉在一個完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接受治療。因爲這孩子當時傷得實在是太重了,對於能否將其從鬼門關前拉回來,他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

    所以,絕對不能讓李元吉知道:留在野狼河阻擊狼克騎軍的五十勇士最後竟然無一人安然無恙的退下戰場,而且最終也只有六個人倖存了下來,其中並不包括他最熟悉的祝青山、秦猛、趙進財幾個人。如果他知道了,他脆弱的身體絕對承受不了。

    直到發現他隱隱約約地產生了一些懷疑,狀態變得越來越糟糕,還漸漸地生出了一些抵抗的情緒,纔想到拉蕭虎過來共同出演這場戲。

    自從李元吉的狀況越來越好,陶神醫也就放鬆了對蕭虎的限制。

    於是,蕭虎來得也勤了,沒事兒就跑過來和李元吉插科打諢。

    對此陶神醫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畢竟將人限制地太死也會對傷情的恢復產生一些影響。

    這日兩人正天南海北地胡侃着,說着說着蕭虎就提到了明日要去望鄉灘爲袍澤送行的事情。

    “望鄉灘!”李元吉心中一驚,然後立即追問:“送什麼行?爲什麼要去那裏?”

    蕭虎心中一驚,感覺自己好像是說多了,於是趕緊閉上了嘴巴。

    “問你話呢,趕緊回答。”見蕭虎不說話,李元吉有些急了。

    “那個,我突然記起來我還有些事兒,今天就聊到這裏,先走了。”蕭虎立即站起來,準備一跑了之。

    “蕭病貓,你現在要是走出這個門,今後就再也不用來了。”李元吉生氣了。

    聽了這話,蕭虎只得硬着腦袋回答:“最近這幾天,又陸續有幾個重傷的袍澤沒有挺過來,明日一早,軍中將統一爲他們送行,就在望鄉灘。”

    “那我也去,你明天一早過來,扶我過去。”李元吉說得斬釘截鐵。

    “那可不行,神醫爺爺說了,你的傷口現在正處於癒合期,不能隨便亂動,萬一裂開就麻煩了。”蕭虎急忙拒絕。

    “沒事兒的,又不是沒下過地,最近醫工不是經常扶我起來行走、方便。我感覺沒什麼問題,你儘管過來就是了。”李元吉口氣很強硬,態度很堅決。

    “這我可做不了主,等會兒你自己和神醫爺爺說吧。”蕭虎爭執不過乾脆就把麻煩甩了出去。

    正說着,陶神醫還真回來了,剛在外面給幾名傷卒做完鍼灸、推拿,所以看起來稍顯得有些疲憊。

    一進門,他立即察覺到房間內的氣氛有些異常,居然沒有聽到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的說嬉笑怒罵,以這他們鬧騰的性子,這絕對不正常。

    “呵呵,怎麼這麼安靜,難道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這可不是你們兩個人的作風啊。”陶神醫樂呵呵的打趣道。

    蕭虎不敢說話了,立即撿起地上的研盤,放進研槽,然後“呼啦,呼啦”地研磨起來。

    李元吉則立即央求起來:“神醫爺爺,明天我想去望鄉灘給袍澤送行,可以嗎?”說完兩隻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陶神醫,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聽了這話,陶神醫立即轉頭瞪着蕭虎,質問道:“臭小子,說這個幹什麼?”

    “不是我,不是我。”蕭虎急忙擺手,矢口否認。

    “放屁,不是你還能是鬼不成。”陶神醫說着手就舉了起來,準備賞他一個腦瓜崩。但見他腦袋上纏得裏三層外三層,又悻悻地把手放了下去。

    訓斥完蕭虎,他又看向李元吉,嚴詞拒絕道:“不行,你的傷口才剛剛癒合,不宜活動。而且你的腦袋被撞擊過,在完全康復前,情緒和心態都不宜有劇烈的波動。”

    “我沒事兒,早上還不起來方便過,去看看就回應該沒什麼問題。”李元吉還不放棄。

    “咱兩到底誰是大夫?你懂還是我懂,這事兒沒得商量。”

    這番話一說完,李元吉也不再反駁了,房間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沒聽到李元吉的聲音,陶神醫和蕭虎立即緊張地看過去。

    李元吉的臉是朝着地面的,他們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卻能清楚地看見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不停地掉下來,不一會兒就在地上形成了兩片清晰的水漬。

    蕭虎見狀立即勸起來:“李胖雞,你怎麼跟大姑娘一樣,說你兩句怎麼還哭上了,還有沒有一點男子漢的氣概了?”

    “嘶”,李元吉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後哽咽地說起來:“祝大哥、秦大哥、趙大哥還有二壯都不在了,連最後一面我都沒見到,現在我就想去送送其他人,怎麼了?”

    聽了這句話,陶神醫立即橫眉怒眼地瞪着蕭虎:“你……”

    蕭虎也是一愣,隨即趕緊辯解:“這次絕對不是我說的,我發誓。”辯解完又看向李元吉:“你這消息明顯有問題,二壯好着呢,早上出門的時候我們......”

    蕭虎的話剛說到一半,陶神醫立即罵開了:“我看你這豬腦袋也沒什麼治療的必要了,反正就是塊榆木疙瘩,治不治有什麼區別嗎?”

    被陶神醫這麼一罵,蕭虎這才明白過來:“好呀,原來你小子在詐我。”說着氣憤地罵了一句:“陰險小人”,然後就怒氣衝衝地坐了回去。

    李元吉每次詢問祝大哥、趙大哥或者其他人的情況時,不管是陶神醫還是蕭虎都是同一個表情,都是想方設法地轉移話題,所以他或多或少也所懷疑了,同時也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所以現在終於得知了真相,他反而做不出什麼過激的反應了,就是感覺特別難過,特別傷心。最熟識的朋友幾乎損失殆盡,讓他的心空落落的,彷彿一下失去了很多東西。

    三人僵持了一會兒後,陶神醫輕輕一嘆,柔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望鄉灘。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切聽我安排,而且回來後就再也不要去想這些事情了,只管好好地配合治療。”

    “嗯!”李元吉立刻答應下來。

    第二日一早,當蕭虎來趕到醫館的時候,李元吉已經被兩名醫工攙扶着出了門。見他裹得裏三層外三層,只將兩個眼睛露在外面,着實嚇了一跳,於是立即調侃起來:“你待會兒可得跟進我們啊,萬一落了單被打獵的當成狗熊射死了,那可就冤大了。”

    這話一出立即將在場人逗地笑出了聲。

    李元吉也沒說什麼,只是狠狠地瞪了蕭虎一眼。他都已經有一個半月沒曬到陽光了,於是趕緊擡頭看向已經升到半空的太陽。

    這時候的陽光已經很厲害了,強烈的光線一射過來,立即將他眼睛晃得睜不開了。

    “來,上車。”陶神醫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將李元吉擡上平板車後,便正式出發了。

    爲了減小馬車的顛簸,陶神醫還特地在車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棉被,李元吉趴在上面感覺特別舒服。

    見次情形,騎着馬跟在後面的蕭虎不樂意了:“神醫爺爺,你這可太偏心了啊,你對李元吉可比對我好多了。”

    “你這臭小子,”陶神醫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你要是捨得受這麼重的傷,我保證對你比對他更好。”

    蕭虎咧了咧嘴:“那算了,您老人家還是好好對他吧。”說到這裏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兒:“神醫爺爺,我頭上這傷好了以後,不會留下傷疤吧?可千萬別有疤啊,要不然我這玉樹臨風的形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今後還得靠它去吸引才女佳人呢。”

    聽了這話,趕車的醫工不禁“噗嗤”一下樂了起來,然後又無奈地搖了搖腦袋。不過他打心眼裏佩服這兩個軍營裏年級最小的士卒,首先能在死人堆中活下來,說明兩人確實有真本事。其次,受了這麼重的傷不喊也不鬧,尤其是身後趴着的這個李元吉小兄弟,換藥時將嘴裏的木棍咬斷了都沒喊出一聲,這番忍耐力他是真得自嘆不如。

    “嘿嘿,我只能儘量讓它看起來別太明顯,要說完全消除,恐怕得請神仙出手纔行。”

    “什麼!?”蕭虎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隨即又逮着狼克人痛罵起來。

    李元吉則直直地看着緩緩後退的草地,愣愣地發呆,上次出營的時候,草原上的積雪還深可沒膝,現在連雪的影子都看不見了,讓他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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