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白骨鋪成地磚，四周的房梁皆爲鮮紅色，聞上去散發淡淡的血腥味。
最駭人的，則是道觀中供奉的白骨立像。
三頭百手。
無眼瞳孔中冒着幽幽綠火，通體由細密的骨骼鑲嵌鍛造。
百來顆白骨頭顱穿成串兒，似項鍊般掛在脖頸，熠熠生輝。
底下的梯形法臺，嚴謹有序，赫然由一顆顆頭顱搭建。
整座道館都充斥着厲鬼的哀嚎、嘶鳴。
方玉腳邊，黑氣瀰漫，殘存着些許白骨碎片和血跡。
幾個巴掌大小的貪喫鬼貪婪地舔舐着。
方玉眼中含煞，指着地上的白骨碎片道：“陳冠星，死不足惜！
以人爲藥，白骨爲基。
光這一座道館內，至少有上萬凡人喪命。
最終被萬鬼吞噬，倒是便宜他了！”
方玉從底層廝殺上來，見多了血腥場面。
可如這般人頭築觀的血腥手段，也着實一驚。
宋阿七狠狠呸了一聲，憤恨道：“虧得此人出身元蓮島，簡直就是敗壞師門的名聲。
這些渣滓早就該清理門戶了。”
蘇可欣沉默不語。
她隱隱有所猜測。
世間修行法多詭異，尤其是進步神速的術法，往往是以人命爲藥，加快修行速度。
如那李長河所修的血魔大法。
再如眼前的白骨築觀。
皆是如此。
畢竟，妖魔精血、妖骨，哪有屠戮凡人獲得輕巧。
質量差些，可數量卻是妖魔的百倍、千倍。
就像地裏的韭菜，割了一茬，過不了二十年，又長了一茬。
要不，怎麼說是兩腳羊呢。
而且，還不用承擔廝殺的風險。
穩定、安全、高效……
蘇可欣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估摸着，其他元蓮七子，恐怕都墮落了……
“走吧……前往靜慈庵……”
一月後，返回元蓮島的途中，三人目光黯淡，眼裏沒有一絲光澤。
“混賬東西，老師的恩情，都餵給狗了麼……
出言不遜，侮辱師長，屠戮凡人……
甚至……暗中下毒謀害同門……”
方玉回想起一月的經歷，心中的怒火旺盛起來。
萬鬼來朝圖在手，自然橫推無忌。
可比法寶更厲害的，是人心！
有一次，他們甚至差點都要折損在裏頭。
宋阿七感嘆一聲：“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呸，哪門子的人心，分明是獸心，黑心……”
“唉，本來我還覺得百年牢獄懲罰重了，如今看來，一個個都是死有餘辜。
估計，老師怕是早有揣測。”
兩代元蓮七子，除了一個倀鬼鶴梅竹，激烈反抗後被封入貪喫鬼肚中，等候發落。
其餘人，皆餵了厲鬼。
與此同時，九州各大宗門，陸續注意到無爲觀、人頭京觀、靜慈庵……諸多宗門的異常。
派遣修士謹慎探尋，這才發現這些宗門都被毀宗破道。
僅僅留下少許萬鬼肆虐的痕跡。
頓時，天下皆驚，各宗真丹老祖齊齊會首。
“短短一月，八九家真丹勢力被鬼修所滅。
其中，不少還是各州執牛耳的宗門魁首。
難道崇州鬼巢又要進一步擴張？”
“情況尚不明朗……
不過，據說，天算門的真丹老祖天機子曾進入無爲觀探尋，隱隱透露，此非鬼修天災，而是……人禍。”
一月破滅七八家真丹大宗？”
“難道……”
幾個真丹老祖對視一眼，嘴皮子張了張，卻未說出口，眼神裏透着驚詫。
腦海裏卻有了一個模糊的揣測。
據傳，這些被滅的宗門，當初可都是出自元蓮島的……
大商皇庭。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用着乾枯的手指摩挲着一面青色龜甲。
半晌，緩緩睜眼。
“天機子，可算出幕後之人？”
殷太虛神色嚴肅，迫不及待得問道。
一旁，不少皇室真丹老祖、供奉都露出緊張神色。
從現場大戰痕跡來看。
恐怕有二十位以上的真丹鬥法。
如此數量，已經足夠威脅大商皇庭。
天機老人吐出一口濁氣，印堂散發一抹死灰，點頭道：“如老祖所推測的那樣，確實是那人的手筆……”
聞言，一衆真丹老祖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驚詫、恐懼。
殷太虛輕嘆口氣，雙目無神的望向天邊，喃喃道：“此事，也不知是好是壞……”
……
元蓮島。
密室。
一個披髮青年渾身黑氣纏繞，懸於虛空。
他氣息萎靡，四肢纏繞黑氣，拉扯間，身軀呈現大字型。
身後，成百上千根黑色尖刺直入天靈。
正是淪爲倀鬼的鶴梅竹。
顧長生神色淡漠，手中玄妙法訣打出，直入天靈的黑色尖刺頓時更加深入，撕裂魂魄的劇痛讓鶴梅竹露出痛苦神色。
與此同時，一絲絲黑色物質從鶴梅竹體內滲出，隱約透着一抹銀光。
道孽精粹！
顧長生神色一動：“這就是道孽精粹麼……”
這麼些日子，外道魔像之術，早已被他提升至九階。
哪怕初次動用，依舊純熟無比。
“聚！”
指尖猛然一指，點點銀光匯聚成團，似水母般漂浮虛空。
可緊接着，肉眼可見，銀色水母身形變得虛幻，漸漸消散在天地間。
顧長生搖搖頭，指頭一擡，銀色光團散落，重新落入鶴梅竹身軀。
“果然，即便是道孽精粹，也無法獨立存在。
一經問世，就會融於天地。
唯有修士的肉身，才能存儲。”
顧長生不再心懷僥倖，黑氣升騰，千百道法訣打出，化作黑色祕紋，銘刻在鶴梅竹全身。
隨着最後一筆祕紋鐫刻，彼此勾連，靈光乍起。
“啊……”
鶴梅竹哀嚎着，黑色祕紋擴張，覆蓋周身，眨眼間被祕紋吞噬，化作一個形容枯槁的乾屍。
雙目斑白，額上綻放一顆獨眼。
肋骨處滋生作響，幾處血肉鼓脹成團。
噗呲！
肉瘤炸開，濺出腥臭的汁液。
與此同時，血肉衍生，化作一隻只蒼白臂膀，探了出來。
“外道魔像，終於成了……”
顧長生眼神裏古井不波，拍拍手，身側現出一道人影。
正是元蓮化身。
如今，顧長生的分魂祕術已經達到魂力極限，唯有讓一分身以身試法。
至於本體親自融合外道魔像，這般冒險的事，自是不能幹。
一抹紫色遁光掠過，元蓮化身的蓮藕化身沒了聲息，遁入外道魔像體內。
數息後，魔像睜開了眼，嘴角浮現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