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高聳，直插天際。
白雲環繞在半山腰，雲海翻騰。
山頂，一處殘破的朽木亭子搖搖欲墜。
不遠處的石碑上，依稀刻着‘風波亭’三字。
亭中，一身披黃符道袍、面容普通似老農的道士盤膝而坐，身前圍着一方紅泥小火爐，爐上茶水咕嚕嚕翻滾冒泡。
斟茶入杯，張梁吹了吹白色水汽，啜飲一口，目光出神得望向天邊：“算算日子，那位也該來了……”
話音剛落，天邊浮現五彩遁光，一人洞穿陰雲，飄然而至。
“道友好興致，圍爐煮茶，清風作伴。”
顧長生自來熟般取過一旁的茶杯，咂摸一口，頓時舌尖苦澀，似吞陳年黃連心，等到艱難嚥下，喉間卻泛出一絲甘甜，茶香填滿口腔。
張梁笑道：“此茶名爲苦茶。
爲太平道祕法培育。
茶香經久不散，味道醇厚。
初入口，苦澀難嚥。
忍耐之後，方得一縷甘甜。
恰如吾等人生。
可入得島主法眼？”
顧長生放下茶杯，沒有接過話茬，直奔主題道：“昔年，道友邀我來此，言此間鬼蜮蘊藏凝練絕品真丹的機緣。
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
不瞞島主，我黃天太平道一脈的開派祖師，便是以絕品真丹成道。
此丹一成，可憑空增加三成突破洞玄的機率。
除此之外，還會覺醒天生神通。
威力比之妖聖血裔之流，還要強上三分。”
‘三成洞玄機率……天生神通……’
頓時，顧長生心裏一個咯噔。
無論哪一種，都讓其凝鍊絕品真丹的決心，愈發堅決。
“只要道友肯告知凝鍊絕品真丹之法，儘管開出價碼。”
“法不可輕傳。
等到你我聯手拿到那道機緣，我自然會將祕法和盤托出。
那道機緣……
也是凝練絕品真丹的必需之物。”
“敢問那道機緣，爲何物？”
“正是……黃泉大帝的道孽精粹……”
張梁輕飄飄吐出這句話。
顧長生眼裏閃過一絲驚喜，面上卻佯裝出一副疑惑表情：“道孽精粹……
道孽中也能提煉出精粹？”
“自然是能的。
到時候，提煉道孽精粹的祕術，我會連同絕品真丹法一併給到島主。”
張梁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絕品真丹當前，幾乎沒有任何一個真丹修士能夠抵擋那般誘惑。
三成突破洞玄的機率。
天生神通。
任何其一，都足夠讓修士瘋狂。
這時，陰氣愈發濃郁，翻滾間匯聚成一扇橫跨天地的巨型青銅門扉。
其上刻畫無數厲鬼幽魂圖案。
隨着一絲縫隙打開，一股沁到骨子裏的寒意侵襲而來。
呼——
鬼門關打開，無數厲鬼幽魂似脫繮野馬，傾瀉而出，盤踞整片天地。
張梁臉上浮現出驚喜：“鬼門關已開，島主請隨我闖入門內，進入深層空間的鬼蜮。”
說着，他掏出一粒灰色靈丸，吞嚥入腹，一團陰氣自丹田滲出，包裹全身，氣息竟變得與厲鬼幽魂一般無二。
“此爲我太平道一脈的祕藥，服下後可藏匿生氣。
哪怕洞玄境鬼王當面，只要不動手，也能瞞天過海。”
顧長生點點頭，身軀一顫，氣息變得陰森如同厲鬼。
“道友好手段。”
張梁叫好一聲，身化符紙，飄然擠入鬼門關內。
顧長生緊跟其後。
數百年來，遮掩氣息，模擬陰氣的手段。
他手裏不知積攢了多少。
如今，他施展的便是一種名爲‘鬼不覺’的祕術手段。
不光厲鬼幽魂視之如同類，更會產生莫名親切感，彷彿從哪裏遇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堪稱自帶好感度。
等到顧長生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赫然出現在一座城內。
此時，烈日懸空，青磚鋪設的街道上，盡是販夫走卒、沿街叫賣喫食的凡人，偶爾還有挎着朴刀巡街的差役。
看起來，與外界凡人城池別無二致。
顧長生默默觀察着，內視之下，發現體內法力蒙上一層陰氣，彷彿套上枷鎖，修爲大幅度下降。
耳中魔像卻不受絲毫影響。
法力運轉間，虛空漸漸誕生一絲莫名的排斥之力。
‘果然，此方鬼蜮排斥真丹境之上的存在。
只要我想，魔像運轉法力，就可離開。’
進入鬼蜮之前，顧長生便考慮過。
鬼蜮雖然誕生出洞玄鬼王，可這般存在數量稀少。
至於陽神境鬼修，那更是天方夜譚。
尋常洞玄鬼王，他還真不放在眼裏。
‘既來之，則安之……
爲今之計，不如順應鬼城的規則，暗中觀察……’
顧長生沿街閒逛，不多時來到一處麪攤。
攤位前，一個白髮阿婆佝僂着身子，正在煮着湯麪，鍋中水咕嚕嚕冒着泡，陣陣香味撲鼻而來。
“阿婆，這面怎麼賣？”
顧長生問道。
“一碗素面，一文錢。”
顧長生翻了翻口袋，空空如也。
“阿婆，我能白喫不？”
“白喫？
我看你就像個白癡！
年紀輕輕，好手好腳，到碼頭扛大包，一天也能賺上幾十文錢呢。
偏偏想喫霸王餐？”
忽的，顧長生露出微笑，釋放出一絲鬼不覺氣息，頓時老婆婆面頰極速抽動，老臉笑成一朵菊花。
“好俏的後生啊。
跟我家那死去多年的小子，像極了。
來，今天這面，阿婆管夠。”
吧嗒——
一碗茶瓷麪碗端到跟前，噴香白淨麪條臥在裏頭，上面還撒着少許嫩綠蔥花。
本來還樂呵白嫖的顧長生，聽到後半截，頓時老臉一抽。
‘咒我呢吧。’
自筷籠中取過一雙木筷，在袖口擦拭了一下，顧長生暗中則悄悄以靈眼祕術掃過麪碗。
無絲毫異樣。
竟真是麪條！
還是以純白麪粉打出的筋道手擀麪！
這裏可是鬼城啊。
呲溜一吸，一碗麪條下肚。
“味道不錯，謝謝阿婆。”
“客氣啥，下回再來啊。”
顧長生正是開始白嫖之旅。
鬼不覺祕術，相當於天生附帶好感度。
臨近黃昏的時候，他自城南頭喫到城北，一文錢也未掏出。
‘難道鬼門關內，是另外一片凡人國度？’
顧長生暗自猜想。
忽的，遠處傳來一陣求饒聲。
“黃老爺，求求你放過阿爹吧。
阿爹欠你的錢，我做牛做馬，也會還上的。”
一個水靈、扎着麻花辮的姑娘，撲在一個昏迷老者身上，淚眼婆娑。
滿臉麻子的華服胖子剔了牙剔牙，不屑道：“放過你爹？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哪怕鬧到官府，你們也要喫官司。”
忽的，胖子口風一轉，眼裏流露出淫邪目光：“嘿嘿，要不父債女償……
只要你陪我一晚，這利息錢倒是可以寬限寬限……”
此時，黃昏落日的殘輝，落到女子的臉上，只見女子滿臉屈辱，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白皙手掌伸出，一點點解開衣裳。
‘對，就是這……’
惡霸胖子眼珠子都要蹦了出來。
譁——
衣衫解開。
一可披髮頭顱猛然從懷中竄出，瞬間咬斷胖子的脖頸，鮮血橫流，錢袋墜地，裏面的銅錢撒了一地。
一枚銅錢正好滾落到顧長生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