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谷。

    迥異於尋常妖魔洞玄的陰森、恐怖,這裏花草豐茂,靈韻盎然,深谷處坐落着一座萬妖殿,宛若青銅澆築,磅礴大氣。

    殿內,一席錦袍的中年男子,正歪斜在鋪設柔軟獸袍的王座上,享受着一衆妖妾的服侍。

    他儀容威嚴,細密的鱗片自臉頰蔓延至下巴,眉心處卻生有銀色豎紋,好似一隻豎瞳。

    正是萬妖谷的谷主——妖聖谷陽。

    哪怕氣息不顯,身後依舊有湛藍水波遊蕩,在牆壁上投射出巨大的蛟龍虛影。

    忽的,他眉頭一皺,睜開雙眼,眼眸中透着一絲煞氣。

    “雲霄死了?何人膽敢殺我愛妾!”

    腳下一跺,地面翻滾,現出一隻佝僂身軀的年邁龜妖。

    咣噹——

    一隻銘刻蛇影泛着金屬光澤的鱗片丟到地面。

    “老龜,給我算算,雲霄死在何人之手?”

    “是,谷主。”

    龜妖爬出龜殼,伸出龜爪,一點點將蛇鱗研磨成粉,在龜甲上塗抹均勻,頓時龜甲隱現光芒,陰晴不定。

    老龜臉色一變。

    幾番掐指撥算,龜殼上的蛇鱗粉末急劇燃燒。

    依舊推算不出。

    “谷主,小的無能。

    斬殺雲霄娘娘之人,定是精通卜算一道的修士。

    悄然間抹除所有氣息。

    小的……推算不出……”

    龜妖腦袋趴在地面,瑟瑟發抖。

    “廢物!”

    谷陽起身,猛然伸出手掌抓住龜妖,掌間浮現藍色幽芒,吞噬着龜妖精血,眨眼間龜妖化作一張龜皮,飄落地面。

    “就讓我看看你是何人?”

    滋滋——

    龜妖精血燃燒,覆蓋在龜殼之上,頓時光芒大盛,可依舊看不出何人面貌。

    不過,一絲凌厲的鋒銳,卻讓谷陽皺起眉頭。

    “劍氣……蜀山的人……”

    他臉色陰晴不定。

    蜀山劍祖數千年前,就是赫赫威名的陽神境大能。

    他谷陽成道不過數百年。

    在蜀山劍祖面前,勉強算一後輩。

    爲了一個妖妾,得罪蜀山,不值當!

    ‘算算日子,那劍祖千年前渡過三災,一直不曾露面,估計傷勢不輕……

    不然,這百年來,蜀山與聖族交戰,怎會龜縮不出……’

    尋常陽神境,不過二千載壽元。

    若想延壽,唯有兩條路子。

    一是渡劫飛昇仙界,吞噬仙靈之氣,修成真仙,自然壽元大增。

    不過,渡劫飛昇,難如登天。

    人間界自從被污染後,靈氣大損,修到陽神巔峯都困難,哪裏扛得住渡劫飛昇的災劫。

    二是每隔千年,躲避三災。

    此三災分別爲風災、火災和水災。

    每渡過一災,可增長三百餘年的壽元。

    三災渡過,可延壽千年。

    理論上,一直渡過災劫,哪怕不飛昇,也可與天地同壽。

    實際上,每渡過一次災劫,下次的災劫就會強烈數倍不止。

    尤其到了第九次災劫,威力堪比渡劫飛昇。

    記載中,渡劫次數最多的陽神境修士,名爲幻靈老祖。

    它本就是異石成道,天生排斥災劫,可將災劫威力極大壓制。

    不過,也就撐過八次,此後就杳無音訊。

    有人說他是渡劫飛昇上界,也有人說是第八次災劫受傷,已然坐化。

    “蜀山劍祖……馬上就要渡第七次了吧……”

    谷陽眼中浮現幽芒。

    熬死敵人,再破其道統,則安穩許多。

    加上他本就是孽蛟成道,天生壽元綿長,遠勝人族修士。

    他有信心熬死蜀山劍祖。

    “不過……此刻,蜀山與聖族交戰,聖族也是媲美人間界的大世界。

    其背後站着陽神境聖祖,不止一尊,興許先一步破滅蜀山也不一定……

    到時候前去尋蜀山的晦氣,也不遲。”

    此刻,身爲罪魁禍首的顧長生,正在洞府內閉關修行。

    “虛無行者,隱匿氣息的手段堪稱一絕……”

    此番,能輕易斬殺一衆妖修,此法功勞不小。

    良久後,顧長生眉頭皺起。

    面板上虛無行者的進度,竟生生卡住了。

    “修煉到大成需採集世界邊緣的虛無之氣……”

    “也好……正好進入巫族世界看看……”

    巫族世界。

    一處陰暗地堡。

    一方漆黑石牀上,墨琳躺在其上,身軀上覆蓋幽芒,印堂烏黑,嘴脣發紫,陷入昏迷。

    咣噹——

    茶色酒甕砸在地面,酒水灑落一地。

    渾身酒氣的咒辛,腦海裏回想起數日前的大戰,眼神憤恨不已。

    即便龜縮一角,聖族和人族還是步步緊逼。

    三日前,一尊聖族重傷了墨琳。

    獨木難支,墨琳要是傷勢繼續惡化下去,巫族可就只剩下他一尊洞玄大巫。

    “天要亡我巫族麼……”

    咒辛眼神悲哀,腦海裏卻浮現當初賜予金色源血的那道虛影。

    未突破洞玄前,他還心存幻想。

    幻想這是巫神的賜予。

    可隨着修爲突破,他漸漸發現源血中的貓膩。

    裏面隱藏着一段意志。

    避免風險,兩人一直未徹底煉化最後的源血。

    此刻,他卻有些動搖了。

    ‘源血中的意志,定是我巫族上古時期的偉大存在。

    如果他能復甦……興許……’

    咒辛心裏搖擺不定。

    他明白,若是源血中的意志甦醒,意味着自我意志的沉淪。

    這時,一列巫族闖入,渾身浴血,滿臉死氣。

    “咒巫,不好了,聖族要打進來了……”

    一個渾身遍佈血痕的巫族戰士焦急喊道。

    正是往日咒辛身邊的親信。

    “該死!”

    咒辛猛然上前,掌中渡出氣血,試圖爲親信療傷。

    巫族被大量屠殺,所剩不多。

    每一個精英都格外珍貴。

    忽的,親信臉色眼神流露一絲狠色,口中噴吐出墨綠毒箭,猛然刺入咒術的肩膀,鑽心的劇痛讓咒辛痛不欲生。

    原本的親信模樣急劇扭曲,浮現斑斕魔紋。

    啪——

    咒辛一掌拍死被聖族污染的親信,頭顱炸裂開來。

    他撕開衣角,中箭的地方迅速變灰,身軀變得僵硬,彷彿石化。

    差一點……

    就差一點,毒箭就要刺入心臟。

    咒術感覺渾身發冷,原本運行流暢的氣血漸漸變得生澀。

    此時,一股壓抑的聖族氣息降臨地堡上空。

    不止一尊聖族!

    “爲了巫族,爲了墨琳……我絕不能死……”

    咒辛踉蹌間逃入密室,放開心神守護,貪婪地汲取着金色源血之力。

    漸漸,他眼眸泛白,靈魂急劇波動,口中低喃着聽不清的囈語,血液順着傷口流淌到地面,化作詭異的圖案。

    三息後,他身形抽搐,猛然睜開眼,眼中多出一絲別樣的靈動和好奇。

    “時隔這麼久,才解封這段意志……

    看來,兩個巫族土著倒是挺謹慎。”

    顧長生魂海翻騰,法力結晶燃燒,乳白色的光輝掠過身軀,肩膀處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

    轟隆隆——

    地動山搖,無數山石塌陷。

    一道道強橫的氣息自地堡上空傳來。

    “我說呢,原來是山窮水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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