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生臉色陰晴不定。
詳細情報信息，唯有和陽神境同道交流，才能得到更多。
呼——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此件事了，便返回大晉……”
元蓮島內。
一道虛影突兀出現在殿內。
氣息絲毫不顯，宛若一凡間青衣公子。
“師尊……您……”
方玉渾身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哪怕顧長生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依舊覺得幻夢一般。
一旁的小狐娘也是呼吸急促，眼睛眨也不眨的緊盯着顧長生。
“從今日起，本座便跳出樊籠，執掌衆生，爲此方天地一位棋手。”
顧長生微笑道。
唯有陽神境大能，這般站在人間界頂端的修士，纔可放言以衆生爲棋子，以天地爲棋盤，佈局謀劃。
“恭喜師尊！賀喜師尊！”
“恭喜主人，得享長生大道。”
“哈哈，好說。
此次返回大商，陽神劫已渡，最大目的已達成。
如此……本座也該前往大晉了……”
此言一出，小狐娘頓時一急，眼淚都要飈出，連忙上前拉扯住顧長生的衣角。
“主人，可是不要小白了……”
一旁的方玉也是緊張兮兮模樣。
自家師尊，一消失便是大幾百年。
再次見面時，怕是自己已淪爲冢中枯骨。
“想什麼呢……”顧長生輕撫着小狐娘柔軟的狐耳，指尖傳來絲綢般的滑膩觸感。
嗯，手感不錯。
“本座突破陽神，此方天地任由我馳騁。
帶你們二人前往大晉，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你們可願隨本座前往？”
“小白自是跟隨主人。
上刀山，下火海，亦是不悔。”
小狐娘抓緊顧長生的衣角，一口氣說完，生怕反悔的樣子。
方玉則躊躇一下，抱拳道：“大晉乃是天下修行聖地，弟子自然願意前往，只是希望師尊能夠寬限幾日，讓弟子安排下島內事宜。”
這偌大的基業，苦心經營數百年，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
“也好。”
顧長生點點頭。
接下來的幾日，方玉開始召集這一代元蓮七子，陸續安排事宜。
漸漸，殿內餘下一位中年修士。
其相貌堂堂，留着儒雅的長鬚，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若是顧長生在此，定能認出此人，便是當初前往崇州斬殺萬鬼時隨手救下的孩童。
“李成，你是元蓮七子首席大師兄。
往後爲師不在的日子，元蓮島的基業便交給你了。
可曾還記得入我元蓮島時發下的誓言？”
方玉矗立殿內，神情嚴肅道。
“弟子記得，一刻不敢忘記。”
李成沉聲道：“吾輩元蓮修士，當斬妖除魔，濟難蒼生。
弟子當永世記住師尊的教誨。”
“好，很好……”
方玉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欣慰的點點頭。
另一邊，顧長生懷中抱着一隻白狐，孤身一人踏入一座凡人縣城。
“嗯……此地就是當年陳平縣的舊址。”
他望向巍峨的城牆，上頭刻着一塊石碑，則是‘陳塘’二字。
近千年時光，當初的舊城歷經戰亂、人禍，又推倒重建，幾經變遷，城池卻變得比過去高大。
“進去看看……”
顧長生並未動用術法，如過往行人一般，給幾個守城官差奉上入城費，進入城中。
坊市比記憶中更加繁華，人也更多了。
走街串巷，四處都是叫賣的吆喝聲，不多時，他手裏多上不少喫食。
“喏。”
顧長生遞過一份炸串，白狐如千年前那般輕輕舔舐着。
“花燈巷……想不到竟還存在……”
顧長生望向那十里長廊，四處掛滿各色花燈，上面描繪着魚龍、百花、神仙……一系列精美繪畫。
腳步變遷，行至一處醫館。
“墨家醫館……”
顧長生唸叨着匾額。
腦海裏不由浮現當初的墨大夫……
那場席捲全城的瘟疫……
嘎吱。
醫館門扉推開，一個佝僂身姿，咳嗽不斷的老農從中走出，旁邊還攙扶着一位戴着藥紗帽的年輕大夫。
“李大伯，感染了風寒，這幾日可就別下地了。
藥要按照時辰喫，三碗水煎成一碗。”
年輕大夫叮囑道。
“曉得了。多謝小墨大夫贈藥，老頭子我又有幾天好活呦。咳咳……”
衣衫破舊的老農彎腰謝道。
剛彎下半截，就被年輕大夫扶起。
‘此人……’顧長生神色一凝。
眼前的年輕大夫，眉宇間有一絲熟悉。
忽的，一點靈光閃過腦海，眼前的面孔，漸漸和記憶裏的小墨大夫重合。
他掐弄法訣，掌心浮現一縷血光感應。
擡眼時，眼裏流露出一絲驚詫。
竟真是小墨大夫的血脈後代。
“兄臺，有事兒？”
年輕大夫送走老農，注意到顧長生。
只覺得眼前之人青衣若仙，氣質出塵，宛若降世謫仙。
“墨大夫是吧……我曾與你先祖交好，興之所至，閒步此地，特送上一卷醫經……”
顧長生袖中一翻，拿出一幅金色玉簡。
歷經千年積累，他手裏的醫道祕術何其之多。
眼前不過是些許凡人手段。
上面囊括天下各種疑難雜症，遠勝任何一家醫道世家的收藏。
“這……”
小墨大夫還未晃過神來，手裏便多出一份溫潤如玉的金色玉簡，眼前卻哪還有方纔青年的人影。
若不是手裏的玉簡在手，甚至都以爲是一場幻覺。
擡眼一瞧，只覺得玉簡內容博大精深，無數醫理文字化作影像灌入腦海。
幾個呼吸的功夫，他便覺得醫術飛速長進。
“莫非真遇到了仙人……”
墨大夫咋舌道。
……
顧長生身形一轉，來到曾經的青衣巷。
這裏正是他擺攤賣畫之處。
亦是修行的起點。
此刻，早已物是人非，沿街都是各色喫食攤位。
“翠兒，給這桌客官盛碗豆腐腦。”
“好嘞。”
‘翠兒？’顧長生啞然一愣，望向豆腐攤，那道圍着藍裙白點的苗條人影。
這時，棗紅木大桶揭開，濃郁的豆香瀰漫開。
久違的記憶，混雜着食物的香味，如滾滾潮水席捲而來。
“三根油條，一碗豆腐腦，多放辣子。”
顧長生落座，擲出幾個銅板。
“好嘞，客官稍等。”
很快，豆腐腦擺放案桌上，火紅的辣油格外醒目，濃烈的豆香刺激着味蕾。
趁着放豆腐腦的間隙，顧長生看清了翠兒的臉。
長長的睫毛，挺翹的瓊鼻，眼睛水汪汪的。
樣貌不俗，卻與記憶裏的那張臉毫無瓜葛。
嚐了一口豆腐腦，滋味甚美，口齒留香，卻隱隱少了點什麼。
臨近黃昏，顧長生矗立在遠處的山頭，望向陳塘縣。
視野裏整座縣城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一片。
千年前，也是如此。
不過，當初的人早已如韭菜一般，換了一茬又一茬。
“千年已逝，物是人非。
可凡人以其血脈子嗣、技藝傳承，一代代綿延下去。
這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長生。”
顧長生感慨道。
他雙目緊閉，感受着山間微風拂過臉頰，只覺得心田有清泉流淌，渡劫後被污染後的那絲暴戾也如煙塵般消散。
睜眼。
“如此，是時候返回返回蜀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