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突生之後,很快從附近牆角的黑暗裏,閃出一人。
這人身形纖秀苗條,手裏還拿着根長木棍,很明顯剛纔白麪婦被絆倒,就是她的手筆。
“幹得好,雲月兮!”
李雲絕朝月仙公主稱讚一聲,便猛地撲上去,啪一聲在白麪婦的額頭眉心,緊貼一張鎮妖符;緊接着他掏出一團早就準備好的繩索,將白麪婦繩捆索綁起來。
被捆綁後,白麪婦掙扎了兩下,發現紋絲不松,想掙脫只是徒勞,就在心中哀嘆一聲:
“唉!剛纔可是我離脫離妖身、立地成仙,最近的一次,只可惜、只可惜,唉唉,嗚嗚……”
白麪婦已然哭泣,只可惜她無眼無鼻,別人看到的,只是白麪團臉上一陣扭曲皺褶,只覺得十分難看而已。
李雲絕用伏魔司的法子,朝白麪婦觀照了一下,便遺憾地發現,這妖怪並無妖丹。
其實這也並不完全是壞事,有失必有得。
如果真讓白麪婦煉成了妖丹,以她這懂得用美色誘人的智力,再加上修煉有成,李雲絕還能不能拿下她,真的很難說。
李雲絕心裏盤算得失,便沒注意到,旁邊那雲月兮,在陰影里正是面沉似水。
“哼!居然敢讓堂堂月仙國公主,幹這種拿棍子偷襲絆人的無賴事!”
“若是在月仙國,別說叫我做了,你敢跟本公主說,就治你個大不敬褻瀆之罪,讓仙衛把你扔到黑光深井裏,關上個半年!”
夜色掩蓋,李雲絕自不知道,身邊人的內心裏,正風波起伏、腦補對他的不利呢。
半夜無話。
等到了天明,李雲絕和雲月兮兩人,就直接去了委託人馬德家。
這會兒,馬德家已經開了門。
馬德正拿個馬紮,坐在大門口,袖着手發呆,也不知道在想啥。
他老婆則穿一身黑藍色的粗布衣服,蹲在門口一個陶盆前面,當街搓洗衣物呢。
見前幾日的小哥,忽然過來,還帶了個美貌少女,馬德夫婦倆都有點詫異。
“怎麼來這麼早?莫非有了什麼進展?”馬老爹想道,“又或者,根本就不行,小哥兒過來放棄委託了?”
正猜疑時,馬老爹卻聽李雲絕當頭一句:
“馬德叔,馬嬸子,害你家寶兒的兇手,抓到了!”
“啥?!”馬德騰地一聲猛然站了起來!
馬嬸子則嚇了一大跳,重心一個不穩,身子往旁邊一歪,竟摔倒在地上,又趕緊掙扎着往起爬,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馬德沒管婆娘,他一雙牛眼,死死地瞪着少年:“李哥兒,你不要說笑,不要拿我馬德尋開心。”
語氣頗爲不善。
“是真的。”李雲絕冷靜說道。
“那兇手在哪兒?難道是她?”馬德一指雲月兮。
“怎麼可能是她?她是我伴當夥計。”李雲絕笑道。
“那兇手在哪兒?這兒沒其他人了啊。李雲絕,你不會真是來尋我開心的吧?”
馬德臉上變顏變色,眼光已經瞅向門邊,那裏正靠着一根很粗的棗木棒。
“別急啊,馬德叔,兇手在我手裏,嘿嘿。”
李雲絕根本不急,嘿嘿一笑,擡起右手,伸向了馬德。
隨着手臂伸展,本來緊攥的手掌,慢慢地舒展開;等伸到馬德眼前時,李雲絕的手掌已經完全展開,露出掌心握着的一物來。
“啥啊?白麪包子?你把早點給我看幹嘛?我看你真是討打!”
馬德真的怒了,一轉身,就要去拿那根棗木棒。
“哎呀馬德叔,你太着急啦。你再仔細看看?”李雲絕嬉皮笑臉道。
“啥?還要再看?不就是包子嘛,拿包子來捉弄我?真是混賬……”
馬德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再一看李雲絕手裏的“包子”,頓時“哎呀”一聲驚叫,竟跟他婆娘剛纔差不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旁邊他老婆,纔剛站起來呢,這會兒聞聲一看,又是猛跌一跤,坐地上連聲叫喚道:
“死了死了!嚇死了!”
原來馬家夫婦,剛剛正看見李雲絕,把手裏的白麪包子往地上一扔——
這白麪包子,竟是迎風就長,轉眼就長成個婦人的模樣,渾身還被綁着繩子,凹凸起伏。
這些都沒什麼,白麪婦剛開始時,也背對着馬氏夫婦;
結果馬德夫妻倆,剛好看過來時,白麪婦也轉過身來,於是馬德夫妻二人,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光天化日下,看到這樣的“生物”,多可怕!
尤其“她”居然還不知從哪兒發出聲音,正在埋怨:“哎呀,小仙長,手輕點,你都摔疼奴家啦。”
李雲絕立即罵道:“閉嘴!就你這還奴家?沒皮沒臉的傢伙!不過算你有見識,我確實是仙長沒錯的,哈哈哈!”
一通笑罵之中,那馬德早就沒了剛纔的氣勢。他戰戰兢兢地問道:
“仙、仙長……這妖怪,就是害我家寶兒的兇手?”
“當然,他就是遭了白麪婦的毒手。”李雲絕看向白麪婦,“你快老老實實地,把怎麼害他家寶兒的經過,說一說!”
“這這……奴家怎麼好意思說?”白麪婦白麪團臉上,居然還露出兩團紅色,像過年饅頭上蓋的紅戳,還顯得挺害羞。
“說吧。”李雲絕淡淡說道。
與此同時,他心平氣和地伸出黑鐵劍,架在白麪婦脖子上。
“說說說!我早就想說了!”白麪婦滔滔不絕地說起來,“其實他的事,前半程和昨晚小仙長跟奴家的相遇,差不多,也是我在前面走,用女子好身材,引誘馬寶兒。”
“可他比你急色得多,奴家才搖盪走幾步,他就已經從背後撲上來,口中還淫詞穢語,竟想用強;哪像小仙長還知情識趣,沒那麼猴急——”
“說重點。”李雲絕手腕抖了抖,黑鐵劍的劍鋒在白麪婦的頸子上,割出一條印子,流出奶白色的妖血來。
“疼疼疼!我說重點說重點!”白麪婦不敢再多話,就把馬寶兒怎麼見色起意,怎麼想上前用強,結果遭了白麪婦毒手的事,淋漓盡致地說出來。
尤其她還說到一個細節:
當她轉過臉來,馬寶兒看見沒五官的白麪團臉,剛開始也是大喫一驚,但居然沒被嚇跑,遲疑了片刻後,居然又摟抱過來,竟是連這樣的妖怪也要強暴!
聽了這些供述,馬德夫婦真是既痛苦、又尷尬。
當然痛苦是主要的。
兒子是心頭寶,他就算做出再齷齪的事,二老也很難恨得起來。
但他們恨白麪婦啊!
自己寶貝兒子就是遭了她的毒手!
不僅丟了性命,還被吸乾了精氣,是確確實實的“橫死”了!
這年頭,一個人橫死,絕對被認爲是最可怕的事。
橫死後的魂靈,都不得安息,沒法跟正常死亡的魂靈一樣,前往幽牢極洲亡靈之地,更沒法在那裏投胎轉世,結果就成了飄蕩荒野的孤魂野鬼。
而年深日久之後,這類孤魂野鬼,有可能成爲猛鬼惡靈,但更大的可能是,魂魄被雨露風霜逐漸消磨,最終煙消雲散,在這個天地乾坤當中,留不下一絲一點的痕跡。
更可怕的是,近年來有傳聞,說有些橫死的幽靈,最終被霧鬼之地的可怕邪鬼擄掠,成爲那裏世世代代永不翻身的倀鬼奴隸。
所以可以理解,馬德夫婦有多痛恨白麪婦!
馬德的老婆,現在已經嚎啕大哭,馬德則直奔那根棗木棒,終於操棒在手,拿來猛打白麪婦。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含憤出手,粗大的棗木棒重重打在白麪婦身上,卻發現手感就跟打在柔軟麪糰上,完全一樣。
定神再看時,就發現白麪婦,只是被打處凹了下去,但很快又彈起來,恢復原狀,既不受傷,也不出血,並且看她反應,根本就不疼。
這就尷尬了。
馬德發泄性地打了十幾棒後,發現傷不了白麪婦分毫,反而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便也就停手了。
他求助似地看向李雲絕,說道:“仙長,恩公,我馬德是凡人,打不動這妖怪,還請仙長出手,將她打殺,好爲我兒報仇。”
“打殺?不可。”李雲絕一擺手。
他這動作和說法,不自覺就擺出仙長的範兒——當然是他自己想象中的。
“啊?爲啥?”馬德愣住了。
他沒想到仙長會這麼說。
“很簡單啊,咱們是有王法的。”小李仙長很懂地說道,“這白麪婦,雖然是妖怪,那也是咱大宋治下的妖怪。”
“她犯了法,咱們這些民間人士抓到了,既然還活着,就不能私下打殺,否則就是私刑。
“那怎麼辦?”馬德目瞪口呆。
“得將她扭送有司受刑。”李雲絕和藹說道,“馬德叔,你放心,知道咱老百姓怕見官,我這不是還是伏魔將軍府的,編外克邪健兒嘛;待會兒我就幫你們,將她交付有司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