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剛落地,一張鎮妖符便望風燃燒,打向竹筏精;
幾乎與此同時,兩張發火符也被激發,頓時大竹筏上火煙瀰漫,整個包圍了竹筏精。
而少年一人一劍,正橫空飛刺,撲向竹筏精!
真的是算無遺策、精準無比!
早一分則嫌快,晚一點又太慢。
因爲雙方都乘着竹筏,都在水中飄蕩,雙方位置每一刻都在動態變化,因此無論早一分,還是晚一分,李雲絕都沒這麼好的攻擊時機和角度。
尤其剛纔他還在裝傻充愣,冒充朝拜者,讓竹筏精掉以輕心,失去警惕。
因此對這次突襲,李雲絕有着十足的信心。
卻沒想到,自己灌注靈力的一劍刺去,明明看見刺中了竹筏精,卻絲毫沒感覺到着力處;整個人和手中劍,竟是從竹筏精身體中穿梭而過,落在了大竹筏的另一頭。
得虧竹筏精站的竹筏十分巨大,否則李雲絕肯定要落水裏。
一招走空,李雲絕頓感不妙,急忙轉身,想看清是怎麼回事。
他便看見,剛纔身影鮮明的竹筏精,竟然已是虛影;
而腳下這張巨大的竹筏,卻泛起不同尋常的碧綠光華,還斑斑駁駁,好似浮現出一張人臉的五官,鑲嵌在竹筏表面,十分違和,十分瘮人,看得李雲絕渾身發麻。
這時他又同時感覺到,腳下忽然直打滑,就好像大竹筏瞬間結了冰、塗了油,表面變得格外光滑。
“不好!”
李雲絕直覺不對勁,危險迫在眉睫。
不過他也是個混不吝,骨子裏有股子瘋勁狠勁;平時不遇事看不出來,這時身處險境,這股子瘋狂狠勁兒,就瞬間冒了出來。
他的眼神變得瘋狂,在身子即將摔倒的前一刻,倒轉劍尖朝下,雙手緊握劍柄,狠狠地往下方,拼盡全力,猛扎大竹筏!
見他如此,竹筏上另一頭,已經變得很淡的竹筏精虛影,卻絲毫不怕。
他的精魂,已經和本體,也就是這張巨大的竹筏,融成了一體;所以無論是他的虛影,還是竹筏表面的扭曲五官,都在得意地冷笑,冷笑同一件事:
“笑話!”
“修煉上百年,出沒風波里,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靈體已成,精魂有智,還害怕你尋常刀劍加身?”
“別說你一個小小凡人少年,拿個生鏽的破鐵劍,就算是威猛大漢,扛着巨斧來猛砍猛砸,竹筏表面能被弄出一道印子,就算你贏!”
“真當我自稱‘船神’,是吹牛嗎?”
“還有你這把破劍,現在還泛了紅,啥意思?是塗了胭脂嗎?哈哈,哈哈哈!”
竹筏精這麼想,兩岸圍觀的民衆,心思居然也差不多。
他們和竹筏精,也曾有過一段互相鬥爭的歲月。
本領高強的武士法師,不知請了多少,費了老鼻子錢了,最後怎麼樣?
符沒用。
刀斧砍不出一道印。
最後武士法師受了傷,丟了命。
一通猛折騰下來,除了額外又賠了一筆醫藥費、喪葬費,什麼成果都沒取得。
油坊莊的鄉親們,本來看這外鄉少年還有點智謀,知道用計策接近竹筏精,再暴起突襲,還以爲他說不定能有些戰果,卻沒想到……
唉!到最後還是打打符、弄弄劍,這、這……早就證明,沒卵用啊!
他們徹底失望了。
一片唉聲嘆氣。
嘆氣聲還不敢高,生怕惹惱了竹筏精,秋後算賬了——
其實也不用秋後了,少年敗亡就在眼前,竹筏精一旦遷怒,兩岸的人都要倒大黴!
這一下,鴻河兩岸上,心思快的人,已經開始往人羣外擠;
其他人也不傻,沒人動還好,一看有人動,頓時也想到了可怕的後果,也開始往外跑。
於是李雲絕還在竹筏上,試圖對竹筏精的本體下手,劍還沒刺下去呢,鴻河兩岸上,已經亂作一團!
越來越多的鄉民往四外田裏跑,慌亂間不少人被擠倒摔倒,又被好多隻腳踩踏,一時間哭爹喊娘,整個鴻河兩岸,亂成一鍋粥一樣。
無論逃跑的,還是摔倒的,現在心裏都是無盡的後悔:
“好端端的,來看什麼熱鬧!”
“都怪這倆外鄉小男女,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樣子,乳臭未乾的,還學人來除妖?”
“好了,現在妖沒除掉,自己命丟了。”
“唉,你們死就死吧,可把我們給連累慘了!”
對轟動兩岸的騷亂,竹筏精哪還不知道?
他的冷笑,變得更濃烈、更陰險了。
“嚯嚯……本來還沒想到,你們這一跑,倒提醒本神了。”
“難道你們早知內情,和這少年合謀來看本神的笑話嗎?”
“好好好!叫你們看笑話!”
“等我殺了這小雜種,佔了他妹妹身子,就來水漫岸田,淹了你們的莊稼,再趁夜入室殺人。總要殺個十個八個,讓你們這些蠢貨知道知道,本神的厲害!”
“也省得你們這些蠢貨,無窮無盡,不斷找人來騷擾,我麻煩是小事,要是壞了萬妖城蛟大王的大事,那後果不堪設想!”
竹筏精想到這裏時,那李雲絕已經雙手握劍,朝下猛地扎向了巨竹筏!
不得不說,挺損的是,經過熦紅焰的僞裝,這把辟邪血凰劍,外表看着,就是把生鏽的破鐵劍,垃圾一樣,扔道上都沒人撿。
但真正出擊,有些變化,已在剎那之間,發生了。
少年空靈之中的月海神空,忽然展現,底下那汪淺水之中,靈光閃耀,一縷細浪騰空而起,瞬間穿越虛空,灌注到狠扎向下的劍鋒中;
虛空中那個月輪,閃過轉瞬的光華;
於是只不過一瞬間,狠狠落下的破鏽劍就改頭換面,那劍鋒光明如鏡,泛起金紅色的燦爛光芒;
冥冥中還響起一聲悠長的清唳,如似鳳鳴九霄,於是劍尖落處,“咔”的一聲脆響,已是深深地扎進竹筏裏!
真正的勢如破竹!
在剛纔,還沒人覺得少年這一劍,會管用,包括竹筏精自己,也這麼認爲。
都覺得連個竹皮都戳不破。
可眨眼間,“嗷”的一聲慘叫,已然震動兩岸!
劍鋒破竹處,竟是咕嘟嘟冒出腥紅的鮮血來!
血染竹筏,腥臭撲鼻。
巨竹筏表面隱含的五官,瞬間扭曲,一股劇烈的疼痛,遍佈了竹筏精的軀體,還深入了靈魂。
疼痛,已經很陌生;
還刺入了妖魂,這讓竹筏精尤其驚恐。
雖然已經沒心思多想,但有一件事可以很快肯定:
自修成妖身,自己就刀槍不入,根本不怕尋常刀斧加身。
卻沒想到,這少年太狡猾了,剛纔用美人計就算了,竟然連兵器都進行了僞裝,之前看着是垃圾鏽鐵劍,等行兇時才露出真面目,竟破壞了自己的“神體金身”!
可笑這竹筏精,裝船神裝太久了,以致於入戲太深,還真以爲自己是神了。
其實這種錯覺,如果能騙自己一輩子,那還好,只可惜下一刻,竹筏精就感受到,一股最能剋制自己的炫烈火精氣息,突然如決堤洪水般轟然涌來,淹沒了全身!
他恐懼、絕望。
靈識消失的前一刻,他仰望着握劍狠刺自己的少年,看見他被日光照得通體發光,便忽然有了個奇怪的想法:
“也許,他纔是真正的神……”
當靈識徹底消散,碧油油的巨竹筏,忽然枯敗,原本的翠綠變成了枯黃,扎筏子的繩索也在一瞬間腐爛,就好像它們已經在水裏泡過了幾百年。
剛纔還氣勢洶洶的巨竹筏,現在卻很快就要散架了。
而巨竹筏靈氣散盡的那一刻,一顆圓溜溜的妖丹,正倏然凝結在破敗的竹筏上,又滾落在水裏,並不沉沒,只在水面滴溜溜地旋轉。
竹筏精的妖丹,碧油油的,一抹綠色濃得化不開,在陽光下散發着碧瑩瑩的光。
妖丹浮浮沉沉的,正好漂到雲月兮的面前,李雲絕便叫道:“快把它撈起來,收好收好!”
雲月兮聞言,便擼起袖子,探手下去,撈起了妖丹。
皓腕如玉,妖丹如翠,看得李雲絕心花怒放!
他知道,自己這回收穫絕不小,這枚妖丹的成色,一看就比自己以前弄到的,都要好!
而這只是有形之物;剛纔在竹筏精身死的那一刻,這方小天地中,有一股無形的靈氣,從竹筏精本體中躥起,幾乎全部撲上李雲絕的身軀,融入到他的身體裏,極少有散逸出去。
此時李雲絕,並沒有什麼感覺;他的注意力,已經被鴻河兩岸上的躁動所吸引。
鴻河岸上,剛纔逃開的老百姓,落在後面的那些人,回頭正好看到河裏的這一幕,便都驚呆了!
他們覺得自己眼花了。
“完了!”
“這是竹筏精的妖法嗎?”
“我、我怎麼看見了不可能的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