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客氣地直接叫名字,
“怎麼,本克邪健兒剛纔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他這麼一說,蘇廣誠再也不能裝沒事了。
他只得再次停下筆,擡起頭看着少年:
“嗯,我聽到了。”
“但我覺得,你那是胡說八道。”
語氣平和,但內容很不客氣。
“胡說八道?你覺得?”
平時跟所有人都笑臉相對的少年,這時一張臉,卻冷得跟個冰塊似的:
“蘇廣誠,你好大的口氣!”
“本克邪健兒提出質疑,你不僅不管不問,還一張口就說我胡說八道!”
“好!”
“你既然說我胡說八道,我就胡說八道給你聽!”
少年這話一出,事務房中許多人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年輕得不像話的少年,已經是如假包換的三等克邪健兒了。
伏魔司的三等健兒,別看在這裏級別低,放到外面去,也是一方人物呢。
於是接下來,就在蘇廣誠和其他吏員的目瞪口呆中,李雲絕侃侃而談,說出了白狼妖白十四的所有特徵。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辣,因爲所有的大宋良妖,都有登記造冊在案的。
而根本不用等他全部說完,蘇廣誠剛聽到一半時,就已經額角冒汗了。
對有經驗的人,有些事,不一定要去確證,一聽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所以蘇廣誠冒冷汗了。
杜德陽眼中的兇光,也越來越盛了。
所以還沒等李雲絕全部說完,杜德陽依然猛地一轉身,朝他暴喝道:
“閉嘴!別再胡扯了!”
緊接着他又轉向蘇廣誠:
“老蘇,繼續填你的單子吧,別管這小兒滿口胡說八道了!”
“杜大人,這恐怕不行。”
剛纔還說李雲絕胡說八道的蘇廣誠,這時卻一臉正色,迎着杜德陽兇悍的目光說道,
“不好意思,您這事兒,要暫停了,而且我也管不了。李德——”
蘇廣誠轉過頭,朝裏屋喊道,
“你他孃的別再縮着腦袋瞧熱鬧了,快去請咱裴副統領來!”
“好嘞!”
裏間屋子裏,一個尖細的聲音立即回答,很快那位長相干瘦的李德吏員,從裏屋飛跑出來,一把掀開外屋櫃檯上的蓋板,從中穿過去,飛快地奔向門外。
這一刻,杜德陽真的有心阻擋。
可衆目睽睽,縱然他只需一掌,別說阻攔,就算把李德打死,都是輕而易舉——
但怎麼可能呢?
也不想想這是哪兒。
於是他哪怕再是心急如焚,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李德一溜煙地跑出門,去喊那位開物司的裴副統領了。
杜德陽終於開始慌了,因爲他對裴副統領很瞭解。
裴副統領全名叫裴俊,正是開物司的副統領。
裴副統領還是將門之後,本應有更好的前途,但他貪圖清閒,主動來伏魔將軍府,當了個庫房總管一樣的開物司副統領。
爲了這,他被家裏的長輩罵個半死,直到今天還被數落。
不過他就是這麼特立獨行,家裏人再是罵,他還是來了,還一來就是三年。
他以前也跟同僚私下議論過裴俊這一點,沒想到,自己今天碰上的事,居然可能要栽在裴俊這個性格上。
杜德陽終於開始不安了。
幾乎不用想,他當機立斷,立即對櫃檯後的蘇廣誠道:
“老蘇,今天真晦氣,我這妖丹暫時不報了。”
說話間,他便要來拿蘇廣誠手邊托盤中的白狼妖丹。
沒想到,一直對他很客氣、剛纔還替他說過話的蘇廣誠,見杜德陽手伸來,竟是把托盤往遠處一推,推到杜德陽伸手夠不着的地方。
“嗯???”
杜德陽一愣,臉色不善道,
“老蘇,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換了還不行嗎?”
“不是不行。”蘇廣誠臉上依舊帶着笑,“杜大人啊,你別讓兄弟我爲難了。”
“您剛纔也聽到了,李德已經去叫裴副統領了。”
“你說咱讓裴副統領來了,卻撲了個空,是不是得怪罪我老蘇?”
“怪就怪,又咋地?你是開物司的老人,他還能拿你怎麼樣?”杜德陽不耐煩道。
一聽他這話,剛纔還滿臉堆笑的蘇廣誠,臉立即就拉下來了。
“來人,把門口守住!”蘇廣誠高喊了一嗓子。
這位從來笑口常開的開物司老人,終於散發出一直深藏不露的氣勢。
他話音一落,門外四五個守衛,也不問裏面發生了什麼,立即圍過來,把這間事務房的大門守得死死的。
杜德陽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伏魔府裏撒野。
見蘇廣誠強硬,他反而軟和下來。
他那張習慣繃着的臉,居然堆起笑來,衝着蘇廣誠道:
“老蘇啊,你這時做啥哩?”
“其實不用你說,我也得留在這兒,咱得把事情弄清楚不是?”
“剛纔我只是說不換了,並沒說要走啊。”
“不走就好。”蘇廣誠臉上又浮現熟悉的笑容,“我說呢,咱們的杜大人,可不是個沒擔當的人。”
“不走就好,不走就好啊。”
嘴裏這麼說,他可沒叫那幾個守衛撤下去。
“這老狐狸!”
杜德陽心中暗罵,但這時表面上,可不敢給蘇廣誠任何臉色。
這蘇廣誠,別看職位似乎不重要,平時表現的性格也溫吞如水;
但只要想想,他其實在伏魔府中,已經幹了十來年,就知道,這不是一個輕易能惹的人。
畢竟,你不知道他這麼多年,盤根錯節,交了多少好朋友,裏面有沒有成功上位成爲頭兒的。
別的不說,光看他剛纔,不動聲色間忽然翻臉,斷然喊守衛來,就知道,他可是個有底氣、不怕事的主。
也許,最初他說李雲絕胡說八道,恐怕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爲暗中有這樣的底氣在。
只是後來事態發展,李雲絕居然不依不饒,還非常及時地說出白狼良妖的種種特徵,蘇廣誠才立即又很有底氣地,站到了他這一邊。
所以說,胖子蘇廣誠,真是個有底氣的吏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