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人必死,但若不是李雲絕殺的,本公主會很失望。”
“這樣婦人之仁的人,容納着仙鑽,令人憂心啊。”
雲月兮只心裏想,嘴上不說。
但血凰女熦紅焰,則直截了當跟李雲絕說道:
“此人,可殺。”
“是生是死,主人決斷。”
“若要殺,我先入劍,讓主人殺他,殺得爽利些。”
碧芽兒卻有些心軟,看着杜德陽這番挺真誠的道歉,忍不住道:
“哎,看看他,還是挺可憐的……”
李雲絕這時,也有一絲猶豫了。
畢竟杜德陽這番悔悟道歉,很真誠。
他這個猶豫,被杜德陽看出來了。
剛纔一耽擱,尤其痛哭流涕之際,反而讓淚水衝去了血水,他眼睛又能看得見了。
看見少年的猶豫,杜德陽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得意。
李雲絕心裏正在做思想鬥爭,就沒注意到他這抹一閃而逝的得意。
他總覺得,杜德陽的身份、資歷、威名,如山一樣威重,完全不同於自己先前打殺的那些妖鬼。
哪怕事前想得再好,覺得必殺,但事到臨頭,真要動手,就總覺得古怪,下不去手。
這真是人之常情,有些事,絕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但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下不去手,也得下手。”
李雲絕確實不是雲月兮擔心的那種婦人之仁的人。
但杜德陽就慌了。
他躺在地上,臉朝上,看得很分明,看見少年的眼神,在短暫的猶豫失神之後,重又變得堅定,還目露兇光了。
“壞了!”
杜德陽的心一沉。
當然他還懷着最後一絲的希冀,希望自己看錯了。
絕望與希望交織之間,他看見少年,在自己的上方,如巍峨高山,俯瞰着自己,非常平靜地開了口。
“杜德陽,你這人,不能留了。”
“你心太狠了,今天還設陷阱殺我。”
“如果放過你,我也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了。”
“所以,很抱歉,你就去死吧。”
說到這裏,他朝血凰女看了一眼。
血凰女熦紅焰會意,優美的身姿平地一個飛旋,轉眼化作一道絢麗鮮紅的流光,飛入了少年手提的劍裏。
鮮紅色的流光,沒入劍身的那一瞬,暗淡的劍鋒忽然光明如鏡,泛起金紅色的燦爛光芒;
那虛空中還響起一聲悠長的鳴唱,似有還無,似遠還近,宛如九天之上的鳳凰長鳴。
不得不說,這一幕場景,很神幻,很美麗。
但杜德陽哪顧得上什麼美麗啊!
他眼中只看到銳利閃華的劍鋒!
他頓時嚇得大喊大叫,很狼狽、很失態、很大聲地叫喊:
“救命!救命!”
李雲絕冷眼相看,寒聲說道:
“杜德陽,要謝謝你精心挑選的好地方。”
“這地方,這麼偏,還離地三尺遠,密道又這麼深,你儘管喊,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你。”
杜德陽頓時氣得半死!
他不僅恨少年,也開始恨自己。
這種感覺,太痛苦了!
他仰面朝天,看少年居高臨下,握住利劍,俯瞰着自己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替白十五、小山、小花,送、你、上、路!”
話音一落,少年緊握利劍,奮力往下一刺,瞬間一劍穿喉,將杜德陽死死釘在了地上!
杜德陽本能地抓住刺進喉嚨的劍刃,不顧手掌流血,口中嗬嗬有聲。
這是他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動作。
他在世上的最後念頭則是:
“沒想到我杜德陽一世威名,還是伏魔司副統領的有力競爭者,居然死在一個小人物的手裏,真是氣死我了!”
“唉,早知道,對他寬容點,就好了。”
“還有,什麼白十五?小山、小花又是誰?我不認識啊。”
吐出最後一口氣時,杜德陽的臉上,也露出詭異的笑容。
他忽然想到了孟廣春的委託。
可能是臨死前的神思,特別清明,杜德陽有種奇怪的預感,預感到作爲大老闆、大梟雄、大人物的孟廣春,將來很可能也會,栽在李雲絕這個小人物的手上。
誰叫孟大老闆也是李雲絕的仇人呢?
以前不懂,現在知道了,當這少年的仇人,下場不怎麼好啊。
帶着居然有點愉快的奇怪念頭,杜德陽一口氣上不來,便頭一歪,死了。
成爲死人的杜德陽,就地被埋在了密道里。
李雲絕這會兒還沒意識到,杜德陽背後還有人。
這不怪他。
杜德陽要來殺他,已經有足夠動機了,這哪兒想得到,他背後還有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大人物孟廣春,曾向他買過少年的命?
杜德陽死了。
因爲他刻意選擇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祕密地點,作爲殺人的陷阱,來時又刻意避開其他人,一路潛行到這裏,所以當他被殺死,就地掩埋後,沒人能找得到他的屍體。
這真是典型的挖坑埋自己、作繭自縛了。
事後,各方都看到,杜德陽失蹤了。
對此什麼猜測都有。
伏魔司的人,幾乎都認爲,是上回的羞辱懲罰,讓心高氣傲的杜德陽,沒臉待下去了。
別看他表面表現得全盤接受、毫無怨言,但想想他過往的表現,怎麼可能不介意?
所以他就選了個月黑風高之夜,避開所有人,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這推測,很合理。
連汪松平把同僚們的這個推測,說給李雲絕聽時,李雲絕自己都差點相信了。
“你們說得好有道理啊!”
“感覺應該就是這樣啊!”
殺了杜德陽,李雲絕後悔嗎?
不後悔。
甚至本來他覺得自己事後,一定會有很大的愧疚感,但真做了,發現,真沒有。
要是不反殺,埋在密道里的人,就是他李雲絕了。
孟廣春,則在自家風清園的庭園裏,看着滿園的草木苦苦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