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番用心的鋪墊,接下來星月亭中,賓主之間,關係已經無形中親近了很多。
於是洽談之時,雙方溝通無礙,簡直如同多年的熟人,李雲絕跟馮作賓間,都開始稱兄道弟了。
送完禮,接下來便說正事。
這正事的頭一句話,就把李雲絕驚了一跳!
只聽馮作賓道:
“我是來委託你們捉姦的。”
“哈?”李雲絕心說,“怎麼最近連接倆活兒,都事涉姦情?”
“難道我大宋真的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禮教崩壞了嗎?”
他掩飾住驚訝之情,儘量語氣平靜地問道:
“馮兄,你尋到我這裏來,定非尋常的捉姦,應該涉妖邪之事吧?”
“且儘管道來,我等洗耳恭聽。”
“嗯,此乃家醜,至此也不得不說了。”
馮作賓苦着臉道,
“我家娘子,姓夏,名金桃。”
“她雖出身商賈之家,但自幼家教很好,知書達理,舉止溫柔。”
“三年前嫁與我爲妻之後,我夫妻二人,不說舉案齊眉、相敬如賓,也相處得很好。”
“可兩個月前,她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性情大變!”
“每到夜間,她便時不時憑空哭笑,舉止無比瘋癲。”
“那哭笑之間,還時常喃喃自語,說自己得了仙緣,被仙人青睞。”
“當時我見了,簡直哭笑不得——”
“她這樣還得了仙緣?得了瘋病還差不多!”
“剛開始,她也就是胡言亂語。”
“但後來,到了入夜安睡時分,她竟把住房門,不讓我這個丈夫,進二人一同睡臥的臥房!”
“我畢竟是男子漢大丈夫,怎可讓她如此胡來?便想用強進去。”
“卻沒想到,不知金桃何時,變得力氣很大,我不僅不能進房分毫,還幾乎被她給扔出來!”
“真的,當時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個鼻青臉腫哇。”
“不瞞李兄您說,其實我早就想來了,但要等臉上淤青散去,否則被人看見,實在丟人。”
“你看我這兒,現在還有些淤痕。”
馮作賓拿手指指自己左邊臉上的顴骨。
隨着他的指點,李雲絕仔細看了,還真發現,馮作賓臉上,乍看挺白淨的左顴骨處,還真有一小塊淡淡的淤痕。
對此李雲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努力保持平靜,忍住不笑。
但馮作賓果然善於察言觀色,他立即道:
“你看!李兄你也得忍着笑!”
“這種事我當時,又怎麼好意思去求別人援手?”
“光說出去,已經太丟人了。”
“當時我便暗自隱忍,在廂房收拾出一間屋子來,自己分居另住。”
“同時我還謝絕親朋好友,上門來訪,免得家醜外揚。”
“這真屈辱!”
“李兄你說說,我的宅子離店鋪不遠,就在熱鬧街往東南過來一點的南講堂巷,也是繁華熱鬧所在。”
“所以常有親朋好友,來左近辦事,我卻不得讓他們登門,真是……屈辱啊。”
“我雖分居另睡,但到了夜裏,肯定忍不住,要去娘子臥房窺探一番,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卻沒想到,白天一切如常,入夜後,金桃竟把臥房所有窗戶,都用緊湊密實的革布簾子,給遮擋得嚴嚴實實,我實在看不清房中的情形。”
“但看不看,已經不重要了。”
“光聽到房中的動靜,我已經心如刀絞了!”
“真不怕你們笑話,我不僅聽到金桃跟男子歡聲調笑之聲,等夜深之後,還傳來種種房事之聲,實在不堪入耳!”
聽到這裏,李雲絕也有些動容,但同樣不好說什麼。
他真的挺同情的。
馮作賓繼續道:
“沒事,現在我已經不太當回事了,能說出來,我便不那麼傷心了。”
“但有件事,很奇怪。”
“當時我因爲很生氣、很糟心,便蹲在牆角根,蹲了整夜,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
“結果別說整夜,就連白天,我也沒見過有什麼生人進出的。”
“而到了白天,我那娘子又恢復了正常,言笑如常,待人接物,真的一切如常。”
“剛開始,白天時,看着金桃正常了,我還幻想着入夜之後,她也能如此。”
“只可惜,一到夜裏,她便恢復了奇怪瘋癲的模樣。”
“那臥房,我白天進,她也不禁;但一旦入夜,過了人定時分,我若想進,她便用巨力推拒,毫不留情地把我推搡出去。”
“哦?”
聽到這裏,李雲絕忍不住插話道,
“既然你白天能進,有沒有仔細察看,屋裏有沒有古怪可疑之處?”
“我自然會去看的。”
馮作賓道,
“剛開始那些天,我幾乎每天白晝之時,都會進屋察看,每個角落都看。”
“結果如何?”
李雲絕期盼地問道。
馮作賓搖了搖頭:
“無任何可疑之處。”
“這……”
李雲絕忽然想起壁蝨妖之事,頓時心裏一動,問道,
“那房間的牆角,尤其傢俱後面的牆壁上,有沒有仔細察看?”
“會不會有地洞?無論大小,有沒有破洞?”
“畢竟有些妖怪,善能變化大小,哪怕指甲大的小洞,依然能鑽進鑽出的。”
“真沒有。”
馮作賓毫不遲疑,再次搖頭,
“我這人也算細心,這些都想到了。”
“那房中連一個細微的角落,都不放過。”
“但怪就怪在這裏,真的無論大小,一個可疑的洞口都沒有!一個都沒有!咳咳,咳咳咳!”
說到這裏時,氣急的馮作賓,音調簡直撕心裂肺,臉色變得煞白,都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很明顯,這馮記香藥鋪的少東家,先前只是強自壓抑;
現在說到讓人絕望的細節,他還是忍不住失控失態了。
見他如此,李雲絕便連忙道:
“馮兄別急、別急。”
“常言說,‘人行有印,蛇行有跡’,既有妖異,總有痕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