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絕一愣。
腦子混亂了很久,才恢復清明。
他對晗珠,婉言謝絕。
還很坦率地說:
“多謝公主厚愛。”
“其實我,平日也愛胡思亂想,想象出來的事情,經常很大膽,甚至很過分。”
“但儘管如此,我卻始終還是沒想像過,自己將來會娶一位人魚做老婆……”
“所以……深感厚情,但實難從命。”
這話說出,晗珠還沒來得及如何呢,碧芽兒卻已搶着大加贊同:
“對對!雲絕哥哥說得對!”
“公主呀,你就別想了,我偷偷告訴你呀,其實我雲絕哥哥現在最大的想象力,便是娶一位貌美如花的妖女做老婆!”
本來,以身相許被拒,是一件挺難爲情的事;
但幸好,被碧芽兒略顯“厚顏無恥”地一打岔,倒恰好沖淡了尷尬的氣氛。
於是最後這個提議,被一笑了之。
但受人仙機,終究感念,晗珠略一思忖,便對李雲絕,吟出了她在漢家詩書上看到的一首詩:
“天上白玉京,
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
結髮受長生……”
還別說,晗珠的漢學,竟有不小的造詣,至少這首詩,真的很應景。
李雲絕細品詩意,察其巧思,也是一笑,迴應道:
“既如此,我也草擬一首【酹江月】,贈予你。”
晗珠頓時臉現驚喜,急忙斂衽俏立,肅然而聽。
便見仗劍兒郎,面對銀月朗照的萬里海天,曼聲吟道:
“玉樓金氣卷霞綃,
雲浪空光澄澈。
海樹飄香清思爽,
人在瑤臺銀闕。
影透鳳幃,
光窺羅帳,
露冷潮聲切。
海國今夜,
照人幾處離別?
須信離合悲歡,
還如玉兔,
有陰晴圓缺。
便做人生長宴會,
幾見冰輪皎潔?
此夜明多,
隔年期遠,
莫放金樽歇。
但願人長久,
年年同賞明月。”
清聲麗辭,縱然吟完,餘聲嫋嫋不絕。
此情此景前,晗珠感動得渾身發熱發顫。
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永遠都忘不了今夜……
第二天,便是離別之時。
在清晨萬里海天的霞光中,李雲絕一行,告別而去。
他們踏上海波,往西北方向,迤邐而行。
纔行得半里,他們忽聽得身後,大約是糜澤島的方向,正是樂聲紛然而起。
如此樂聲,帶着煙波水氣,分外優美清靈。
駐足回望時,他正看見身姿優雅的晗珠公主,赤足踏入海波,正在碧波雪浪之中,翩然起舞。
舞姿抑揚頓挫,高舉低徊。
一縷清歌,正自她紅脣皓齒之間,悠然而起:
雲浪空光澄澈。
海樹飄香清思爽,
人在瑤臺銀闕。
……”
歌舞送別的鮫人公主,口齒間深情詠唱的,正是昨晚李雲絕的贈詞……
見得此情此景,李雲絕瞬間熱淚盈眶,其他人也感動不已。
他們不約而同,朝歌樂傳來的方向,躬身一禮。
辭別了糜澤島,李雲絕一行人,按照晗珠贈予的海圖,一路向西,往中土神州迴歸。
全員有了“瞬水訣”,不用像來時,還得聚集在李雲絕的周圍,因而這回程,星上屋衆人,顯得從容自由得多。
不過,和陸地多變的景物不同,這海天遼闊,往往疾馳半天,都看不到景物的變化。
別說漫漫無際的海波了,就連天邊的白雲,都不怎麼變化。
往往奔走了很久,衆人看到遠方那幾朵,悠悠飄蕩海天間的白雲,幾乎還是之前的形狀。
這時候,反而會期待,海上來一場風暴,至少讓海天雲空,變得更加多彩與生動。
因爲單調、寂寥,一旦碰上噴水的鯨魚,或是看見成羣結隊的海豚,在海浪間翻涌前進,都會讓他們歡呼很久。
這時候,只要大致順路,他們都會尾隨這些海里的大魚,算是結伴同行,讓海路的歸途,不那麼寂寞。
無聊至此,可以想見,當雲月兮,突然在茫茫海路中,碰見一個故人,那該有多激動!
當時雲月兮,正在隨波逐流。
她跟着李雲絕衆人,追隨着一羣海豚,往西北方向而去。
忽然,在遠處的海波碧浪之間,有一道冰藍色的光輝,向北疾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第一眼看見這道冰藍的光輝,雲月兮比其他人,反應要大得多!
她竟是渾身陡然一個激靈!
“是月仙國的光?”
原來這樣的冰藍光輝,在月仙國中,太常見了。
許多月仙族人,高來高去,飄飛之時,足底激發的靈能,便是如同這樣萬年寒冰般的嫩藍。
所以雲月兮一個激靈!
但很快她自己便笑了:
“我也是呆了。”
“這海天之間,碧浪翻騰的,映射出一些冰藍色的光,也屬正常。”
“我怎麼會聯想到月仙國去呢?”
“這茫茫東海,天海之別,怎麼可能會有我仙陸的族人?”
剛開始覺得不可能,甚至還嘲笑自己,但很快,雲月兮盯着那邊,看着看着,就笑不出來了。
此時離得近了些,她看見,那道在海浪間疾馳的冰藍光輝,還真是一個人發出的,不是什麼海波折射。
這個人,是個男子。
他面相莊嚴,一身銀甲藍袍,身上多飾白玉。
奇特的是,腦後有一輪月華圓光,對雲月兮來說,卻不奇特,因爲這正是典型的月仙國靈將的打扮長相。
她一下子激動了!
這麼久了,見到故國之人,本身便足以激動,更何況,等離得稍微近些,她還發現,這位月仙靈將,她還認識!
“白冰輝!北蟾宮守,正是鎮守北蟾宮的靈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