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剛纔她也不會詳細說了。
後來,當他們這些人,都回到絲靈德王國,也確實守口如瓶。
所以很長時間裏,整個絲林德王國,只有這些人,和國王夫婦、女兒,知道事情的真實內情。
只可惜,後來架不住雄才大略的落日王,故意向獸人國伊曼古,透露了消息。
雖然落日王方面,並不知道詳情,哪怕是那些僕從,也沒親眼看到公主動手的場面;
但只要伊曼古王國知道,塔倫死了,瑟靈娜跑了,就足以讓他們腦補很多。
更何況,得到落日國放出的消息後,獸人國一查便發現,原來瑟靈娜,早已回國,但一直故意不露面。
這一下子,不用落日王挑撥了,獸人國王室成員,全都沸騰了!
整個獸人國,也掀起了軒然大波!
對當年那樁戀情,獸人們早就不同意,現在就更憤怒了。
“全怪精靈國那個賤人!”
於是,本就世代敵對的伊曼古獸人國、絲林德精靈國,又開始打成一鍋熱粥了。
而這一次的戰爭烈度,也遠超過以往的任何一次!
後來,李雲絕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於是心底那份因看到落日長船,而種下的不安,變得更加強烈了……
有兩個很重要的問題,一直迴盪在他的心底:
“落日王,到底是什麼人?”
“他到底,想幹什麼???”
而西蠻大陸的戰爭,絲林德精靈國,對陣獸人戰士時,精靈公主還經常臨陣,鼓舞士氣。
她鼓舞士氣最常用的一個辦法,便是大聲強調,自己是濁陰島屠龍英雄們最好的朋友!
於是星上屋一衆夥計們的偉岸形象,越來越深入絲林德和伊曼古國人的心目中——
當然,精靈公主瑟靈娜,還是懂事的,拿“屠龍英雄”說事,她只是要鼓勵戰力不佔優的精靈戰士們的士氣。
她知道不能給救命恩人拉仇恨的道理,因此在戰場大聲宣揚時,她從未透露任何屠龍英雄們的具體信息。
再說李雲絕,將精靈公主送到接應的人手裏後,他們幾人稍作休整,便踏上了歸程。
臨別之際,瑟靈娜對他們,戀戀不捨。
她很想厚酬,只是這會兒情況特殊,並無什麼珍寶財物。
她想奉上那把銀光劍,卻被李雲絕婉言謝絕。
道理很簡單,李雲絕覺得,此後瑟靈娜等人的歸程,很可能並不太平;
這把銀光劍,是她的防身武器,自己怎麼還能要她的防身兵器?
被拒絕後,內心高貴的瑟靈娜,見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財寶,作爲救命恩人的謝禮,她都急哭了。
淚水漣漣之際,她無比真誠地跟李雲絕等人保證:
絲林德精靈國,永遠是他們最好的朋友!
在瑟靈娜戀戀不捨的目光中,也在精靈國衛士們飽含崇敬的目光中,李雲絕等人踏入海波,一路往南歸去。
終於踏上歸途,星上屋這些人,開始覆盤這一回,自明州海街鎮出海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真的,很多時候,身在其中,還不覺得,結果回頭一看——
嚯!好傢伙,竟幹了這麼些大事!
當時困苦艱難,此刻回想起來,卻都成了喜悅和快意。
衆說紛紜之際,雲月兮雖然也參與其中,但內心裏,卻是別有幽思。
她心裏,很難受。
她感覺自己,終於有點理解幽羽落當初,剛被解救時,說的第一句話:
“不要再讓我墜落下去……”
當時沒感覺,現在雲月兮,卻已經有同感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人,都飄着,飄在空中,無根無絆,宛若浮萍。
若只是這樣,倒還好,最多隻是不踏實感。
但自從發現,北蟾宮守白冰輝,跟自己以前的認知,判若兩人時,雲月兮便覺得,似乎有一個無比危險、顛覆認知的可怕真相,在拖着自己,不斷地往深淵裏墜。
這種感覺,太讓人恐懼了!
她很想跟現在自己最熟悉的李雲絕訴說,那樣應該能減輕恐懼。
可偏偏,一時她還沒法跟李雲絕說。
因爲她騙他在先,對他完全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來歷。
所以這時,如何開口?
也許,這就是臂龍僧,經常掛在嘴邊的因果報應吧。
所以,一切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冰冷的海風中,雲月兮變得思緒萬千。
曾經熟悉的世界,忽然間已變得陌生;
自己曾經熟知、曾經擁有的一切,如同一座突然遭遇強震的精美宮殿,開始崩塌,直至毀滅。
當初自己在仙陸的那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自己,又到底是什麼?
容器?
匣子?
落日王的話語,到現在都讓她不寒而慄。
雲月兮很想弄清真相,想看清事情的真面目,但她又非常害怕,非常非常害怕……
她害怕自己根本接受不了真相……
事實上,她已經有點接受不了了。
而所有這些恐懼、害怕、糾結和茫然,都要她一個人承受,憋在心裏。
可能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情況吧。
雖然身邊有不少人,卻讓自己感受到,不能說,不能告訴,表面言語如常,但內心卻前所未有的孤獨。
李雲絕這時,倒是細心地注意到,雲月兮的臉色不太好。
想了想,他便關心地問她,是不是海路風波動盪,讓她不舒服。
雲月兮強顏歡笑,說自己沒事的。
李雲絕知道她一向很有主張,既然這麼說,便也沒再問了。
他很尋常的關心問詢,之後卻讓雲月兮,在某一刻忽然一愣:
“我……孤單嗎?”
“其實並不孤單啊。”
“我還有云絕……”
“還有碧芽兒、幽羽落、熦紅焰、臂龍僧、冰瀧兒……”
“我不孤單。”
“也不管我是誰,之前怎樣,現在我是星上屋的女掌櫃!”
念頭,忽然通達。
本來驚恐的心,新獲得幾分安寧。
感覺整個人,都從冰冷之中,漸漸恢復了溫暖。
她又想起,讓自己不孤單的這些夥伴們,剛救了自己呢,真是捨生忘死地救、本來可以不救的救啊。
真的可以不救的。
爲什麼救?
“我……我是星上屋的掌櫃,我是他們的好朋友!”
本來飄在無限虛無中的心,就變得腳踏實地了。
那個拖拽自己的深淵,似乎暫時也消失了。
雲月兮便驚奇地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麼害怕了……
所以等過了一陣子,雲月兮找了個機會,已經能很坦然地問李雲絕:
“雲絕,如果我忽然發現,我曾經的一切,以爲的一切,都是假的,怎麼辦?”
“啊?”李雲絕很驚奇,“月兮啊,你怎麼會這麼想?風吹多了胡思亂想嗎?”
“呃,不是!我是說,如果……如果那樣,我該怎麼辦啊?”雲月兮有些慌亂地問道。
即使經過心理建設,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尤其李雲絕並沒有立刻回答。
在她的緊張盼望中,李雲絕終於開口,一臉溫暖笑意地看着她,說道:
“月兮,我認識你前,你什麼經歷,我不知道;但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日子,就絕不是虛假的。”
“我們一起抓壁蝨妖,一起抓白麪婦,一起對付竹筏精,還一起揭穿官化虎,等等等等,我們一起做的事,都數不過來了,最近一次我們還去對付海怒川主呢。”
“這些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們一起出生入死過了啊!”
“還有比這更真的事情嗎?”
“哪怕不說這些轟轟烈烈的,我們平時,在清涼山、在惠和坊,日出月落的生活,難道都是假的嗎?”
“你拉胡琴,我吹笛,一齊合奏《星上曲》,難道也是假的嗎?”
“還有……啊?月兮,你怎麼哭了?”
說得興高采烈的李雲絕,說到這裏忽然發現,眼前的女孩兒,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了……
李雲絕一驚,但很快,他便放下心來。
因爲,他看見,雲月兮雖然流淚,但俏麗的面容上,卻是流露笑顏。
不知她爲何含淚地微笑,李雲絕正要問,卻不防女孩兒已經先開了口:
“什麼《星上曲》?這是你改的名字。我,還是更喜歡《雲上鄉》。”
“哈哈!”
李雲絕寬心一笑,爽快道,
“都依你!你想叫《雲上鄉》,那便叫《雲上鄉》吧。”
“嗯!”
雲月兮點點頭,笑靨如花道,
“東家,莫着惱,小女子掌櫃,以後有時間,再專給咱們的星上屋,寫一首《星上曲》吧!”
“好啊好啊!”碧芽兒在一旁,拍手稱快。
原來她看雲李二人,聊得不亦樂乎,還好像有人很動情、竟哭了,便趕忙找機會,也插進話來。
只見她一臉歡笑,對雲李二人說道:
“其實,本綠茶仙女,也是熟知音律的;畢竟曾跟山間的白鶯、黃鸝鳥,學過歌唱呢。”
“到時候,我也來跟雲姐姐一起,譜咱們星上屋的曲子,李哥哥,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