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沒意識到的一點是:
並不僅僅是他們,熟知血種魔的危害,今日事情既然做了,怎麼還可能會放漏網之魚離開?
只要有可能,一定要全滅了!
當然也不能怪浮丘山五妖想不到,某種程度,他們是想到的;
但對血種魔的詭異,在損失了許多親朋同族後,他們已經深深地瞭解了。
所以,幾乎不用怎麼想,他們便判定:
已經跑了,怎麼找?
不能全殲之局,已成既定事實了。
白靈生,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在暗裏,拊手嘆息。
他心說這事真是“爲山九仞,功虧一簣”,星上屋衆人也沒有錯,這樣的亂戰之中,跑掉幾個漏網之魚,實在難免。
更何況,他們還給自己展示了一個排山倒海式的勝利,這已經遠超預期,自己還能要求更多?
怪就怪,血種魔太過詭異。
“唉!怎麼天地造物,弄出這麼個怪胎種族來?不是天道守恆嗎?這血種魔,簡直如同作弊!”
正在白靈生遺憾時,他卻忽然看見,李雲絕很奇怪地朝山林方向,揮了揮手道:
“拜託你了。”
“呃?誰?”白靈生一愣,忙朝李雲絕揮手的方向看去——
卻只見山野沉寂,空無一人,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但很快,白靈生的靈覺、在場其他妖衆的靈覺,便感覺到大潙山的林海中,突然間陰風四起,一股涼意,飛速蔓延,轉眼冰寒侵骨。
他們感覺到,有個什麼東西,正在樹林的幽深處躁動。
“是鬼物?”
心思快的,已經驚疑。
白靈生則若有所悟。
浮丘五妖,還是一臉茫然。
沒多久,林海深處的躁動平息,矚目山林的衆人,忽然便覺得眼前一亮:
正有個黑髮白膚紫眸的絕美女子,從林中冉冉而出。
她手握一把花光繚繞的黑柄白骨鐮刀,長相很是異域風情,眉間更有一朵彼岸花紅紋,如火燃燒,鮮亮豔麗,魅惑詭祕。
她身上,穿一副紫鱗戰甲,十分緊身簡短,正露出大片的雪膚。
但也很難看清細節,因爲紫鱗戰甲外,還飄拂着一層白亮的輕紗,上面遊移着一道道黑亮神祕的花紋。
破林而出的幽冥鬼女,便以這樣豔麗、詭異、神祕、帶着反差的容貌氣質,倏然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以白靈生的眼界,也看得目光閃爍,觀看之時,嘴巴都忘了合攏。
他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但這女子給他的感覺,實在太驚豔、太奇異了。
愣怔一時,他才啞然失笑,暗道: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幽羽落,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曾遠遠見過;
但無論如何,都不如此時此刻,對面相逢;
咫尺之遙,對面相逢,才知道,星上屋中,羽落鬼女,竟是這樣的驚豔幽幻。
至於其他浮丘五妖,不僅驚豔,還心中震顫。
面對幽羽落,不知道怎麼的,他們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然而接下來,他們驚奇地看到,讓他們恐懼的鬼女,走到了李雲絕的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禮,輕聲說道:
“幸不辱命。”
爾後她手一揮,頓時有幾個盔甲鏽蝕的白骨骷髏,眼中閃爍着幽冥紫火,從山林中咄咄地走出,每個手中都押着一個血種惡魔——
衆人看去,顯然這些便是先前逃入山林的血魔殘餘了。
看他們的樣子,長得跟赤瞳差不多,應該便是他殘血生新的魔種。
也不知幽羽落用了什麼法子,這些被押出的血種惡魔,神態如夢如迷,恍恍惚惚,不能自主。
這時從遠處山林中,又飛來一隻白骨鬼車鳥;
當它飛到幽羽落頭頂時,細碎而闊大的白骨羽翼倏然一斂,輕巧熟練地落在了幽羽落的左肩頭。
這時冷冰冰的幽羽落,嘴裏輕微地說了一句話,衆人聽不清,但她左肩上的白骨鬼車鳥,卻搖了搖頭,嘴裏發出幾聲詭祕難明的鳴叫。
衆人並不知鬼語鳥語說什麼,但約莫也猜得到,估計剛纔白骨鬼車鳥,在山林間穿梭盤旋,起到一個偵察引路的作用,對剛纔白骨骷髏兵將抓到血種惡魔,起到了嚮導作用。
估計冷豔鬼女,在跟它道謝呢。
這時只見幽羽落一揮手,押送血種魔殘餘的白骨骷髏兵將,齊齊一鬆手,將血種惡魔們扔在了地上。
他們又朝幽羽落齊齊躬身一禮,便一轉身,骨節咯吱吱地響着,迴歸山林去了。
見它們離去,李雲絕也朝他們揮了揮手,喊了聲:
“謝謝了!”
“現在,該你了。”
血凰女會意,點一點頭,便神采飛揚,雙手一揮,兩串層疊羽狀的熾烈金紅流焰,脫手飛出。
飛到半空,它們不斷分裂,最後裂成了跟血種惡魔對應的數目,然後一頭紮下,撲上了這些詭異妖魔的軀體。
至陽至熾的鳳凰烈焰,迅猛燃燒。
烈燃之下,漏網之魚的血種惡魔們,沒任何機會,轉眼變化成齏粉飛灰,在大潙山的山風中,飄飄揚揚,墜落於林間溪谷間。
血凰女還沒出手時,不知道爲什麼,張惡子發現,人族年輕劍客踩住自己的腳,鬆了鬆。
張惡子心中,立即天妖交戰,緊張琢磨,想着自己要不要突然暴起,瘋狂逃竄。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決定,不要輕舉妄動。
結果下一刻,他便側着臉眼睜睜看到,血凰女凌厲出手、焚殺血種魔的場面。
張惡子腦袋裏“嗡”的一聲,都有些發暈。
他真是既恐懼、又慶幸。
從這一刻起,他便縮起頭,心無雜念,被踩得特老實。
片刻後,他聽到李雲絕一聲輕飄飄的嘆息,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唉,真是個聰明的妖怪,給機會都不逃。本克邪健兒,都不能按律擊殺,還得弄回京城去。”
“唉,這活體妖怪長途運輸,最麻煩了……”
原來李雲絕剛纔已經發現,不知怎麼的,百試百靈的伏魔司“凝縮術”,對腳下這個妖怪,居然無效。
這時他便想起在伏魔司中,跟前輩同僚們閒聊時,聽來的一個信息:
伏魔司這凝縮術,是神奇,但要真碰上有大氣運的妖魔,便會失效,任你靈力再強大,都無法奏效。
於是剛纔試過後,李雲絕心裏既遺憾、又驚奇:
“沒想到小小大潙山一個蛇怪妖,只會欺負花花草草,居然還有大氣運?”
當然他也沒覺得有什麼,還挺高興,反正妖已抓到,又能一妖兩喫——
既得了浮丘山的酬勞,又能在伏魔司領賞,划算划算。
他高興,張惡子卻驚得一聲冷汗。
“原來這人族少年,忒是可惡,竟使詭計,想誘我逃跑,然後擊殺——哎呀呀,真是太狡猾太可惡了!”
心裏咒罵一陣,他心裏一動,竟是忽然十分感動:
“哎呀!大宋律例,真是好哇!”
“真希望人人都遵紀守法,尤其這些朝廷差官,千萬不要不守規矩哇。”
這一刻,他真的跟感謝大宋的律法。
要不是這樣,哪能讓起了殺心的朝廷公人李雲絕大人,想殺自己,還要多弄一手,誘自己逃跑呢?
想到這裏,張惡子在心裏冷哼:
“哼!我張惡子,畢竟是大宋子民張老頭的子女,最是遵紀守法的。希望你這個朝廷差官,更要遵紀守法!”
當然這番話,他是不敢說出口的,只敢在心中唸咒祈禱。
他現在已下定決心,接下來一定乖乖配合,再也不生出任何異心,給這面善心黑的大宋小子,找到任何下毒手的藉口。
見漏網之魚的血種魔,被徹底消滅,人羣之後的白靈生,也安下心來。
同時,他也後怕不已。
轉念想了想,他忽然笑起來:
“哈,我看人,果然沒錯,這星上屋果然靠譜。”
“原本大潙山血魔之災,讓我頭疼很久,沒想到就這麼平息了。”
“哎,說起來,我萬妖城即將立國,急需人才,要是能將星上屋中的人才,全部招攬到萬妖國中,那該多好啊。”
暢想一陣,白靈生看看李雲絕眉飛色舞的模樣,忽然有些嘆息:
“唉,此事千難萬難。”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血種魔全滅,張惡子被擒,大潙山羣妖,一鬨而散。
他們本來就是被威逼利誘來的,現在威逼自己的人都沒有了,那還不快跑啊!
尤其聽口氣,這少年,來頭竟然很大,竟可能是京城伏魔司的人,那還不跑幹嘛?
京城的克邪健兒,可不是他們這些鄉土地方的小妖怪,能扛得住的。
媽呀!太嚇人了!快跑吧!
浮丘山花木羣妖,患大潙山妖魔久矣,沒想到星上屋一到,這個心腹大患,轉眼煙消雲散了。
眼見這情景,白櫻香等浮丘五妖心中的感佩之情,簡直難以言表!
於是浮丘洞府花林前的慶功宴,開得更加盛大了。
至此雙方,真正融洽,浮丘山羣妖,也真正發自內心的熱情了。
前次沒現身參宴的熦紅焰、幽羽落,這回也被浮丘羣妖三請四求,一併入座,跟衆人一起歡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