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汐覺得有點好笑,這傻小子對原主可真夠忠心的。

    雖然言端的無腦吹捧不是衝着自己,但那些話原來的裴汐再也聽不到了,今後只能全進他的耳朵,裴汐既替人可惜又覺得自己白得了便宜。

    沒有一個人會討厭發自真心的誇讚,裴汐也是。他慶幸於原主的善良和熱心腸——原主沒有把言端拋在公園,而是將言端撿了回來。

    裴汐沒接話茬,盯着頂級時尚週刊“Hera”的封面看了一會兒。

    這是業內最難登上的週刊,只有被時尚圈認可的人士纔有資格,否則有再多的錢和流量都沒有用。Hera的攝影師不輕易爲人拍攝,連納入內頁都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更別說像宋沅一樣成爲Hera封面的常客、佔據最顯眼最昂貴的位置。

    封面是宋沅的半身照,他穿着白色西裝,打着精緻的黑色領結,手上拿了個國際象棋裏的“馬”,在棋盤前做出思索着落子的動作。

    宋沅的五官本就精緻柔和,氣場也並非殺伐決斷,處於畫面裏,就像是個好奇的豪門小公子觀摩着父兄廝殺後的殘局,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人的相貌已屬頂尖,攝影師的技術更是把他的優點展現得淋漓盡致。

    配字是“宋沅黑白時尚大片”。

    另外幾本雜誌也都是拿宋沅做的封面,刊登的內容除了宋沅的私人採訪,就是宋沅最近正在籌備的、也是裴汐死前在拍的電視劇《入贅》。

    雜誌上恐怕看不到什麼新聞,現在都是直接在網上看了,可原主的手機不在身邊,裴汐有點爲難。

    “借你手機一用。”裴汐側頭,對正在開車的言端道。

    言端也不問裴汐是要做什麼,很信賴地擡擡下巴:“你手邊。”接着又把開機密碼告訴了他。

    裴汐低頭便看到那個款式陳舊的手機,打開後說了聲:“我不亂翻,就上網搜個東西。”

    言端只是微微側頭:“你的話,都可以看。”

    裴汐挑眉笑笑,在搜索欄輸了“宋沅”二字。

    手機裏馬上就彈出一條八卦消息,還附帶一張和雜誌封面截然不同的照片:宋沅神氣不再,一身病號服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面色蒼白如紙,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失去最後一絲生氣。

    標題是“兄弟情深?影帝宋沅爲救裴汐重傷住院!”照片和字體都採用很復古的花邊爆炸框和鮮豔的藝術字,目的就是爲了吸引喫瓜羣衆的注意。

    宋沅住院了?怎麼會?裴汐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穩定心緒,輕顫着指尖往下滑,想仔細看看娛樂記者是怎樣描述的。

    報道稱,演員裴汐在出演電視劇《入贅》的時候,摔下滑坡撞到石頭,大出血死亡。當天,同劇組的宋沅最先找到他,爲了救人,宋沅匆忙下坡,沒注意腳一滑受了大傷,暫停拍戲入院治療。因爲演員接連出事,連主演都進醫院了,劇組的拍攝工作只好擱置。

    據在醫院蹲點的記者說,宋沅自從送入醫院後喫的很少,幾乎暴瘦。部分記者爭取到了短暫的採訪時間,過程中宋沅工作室的人員無意間透露出宋沅患上抑鬱症的事實。

    宋沅的原話是:“自從我進入娛樂圈後,哥哥也跟着進來,我本來很高興可以和他一起工作,可是演藝事業卻葬送了他的生命。哥哥出事的那天的白天,我還在片場私下和哥哥說過他演技方面的缺點,想着指導一下哥哥拍戲,哥哥卻不願意。沒想到哥哥會半夜偷偷一個人去現場試戲,發生這樣的意外,我真的非常自責,都是我的錯。”

    宋沅聲淚俱下,娛樂小編自然都向着他寫,形容他對裴汐這個繼兄如何如何不計前嫌,受了傷如何如何慘。裴汐不用搜都知道新聞發出之後宋沅虐了多少粉,鞏固了多少流量,現在風頭正盛。

    裴汐的指甲劃過宋沅清俊的臉頰,心情複雜。他這個弟弟,說好聽點是性情溫柔、很會做人,說難聽點就是表裏不一。

    宋沅善於樹立脆弱又堅強的人設來博得人同情,這一點裴汐生前可是深有體會。

    宋沅的性格隨他母親宋采薇,圓滑溫馴,討好人有一手,父親裴虹森對他很是偏愛,不像裴汐,和他母親阮筠一樣的不服軟不認輸,不招父親喜歡。

    全娛樂圈都知道,宋沅雖然是裴家的兒子,但到底是跟着母親進門的外子,加上宋沅在人前總是扮演成楚楚可憐的樣子,粉絲自然而然就推斷出他不受家裏待見,很同情宋沅的處境。

    “我們哥哥家裏雖然有錢,但沒有一分是他的。我們要爲他花錢,給他最好的!”這是宋沅的粉頭們最經常說的一句話。

    宋沅背景被扒出來,裴汐和他是兄弟的事自然也抖摟了出來,宋沅會營銷、賣得一手好慘,裴汐又不是會和人解釋的性格,類似於“裴汐多年欺壓宋沅”的論調開始在外界風傳。

    裴汐的風評就這樣被害,資源很長一段時間都斷掉了,要不是後來機緣巧合獲得了個雙男主電視劇的資源,他真不知道該怎麼過。

    就算是他死亡當天的事,真相也全不像宋沅說的那樣。

    那天他聽到宋沅和宋采薇的交談,知道了自己母親阮筠的死因,他思來想去一定要和宋沅當面對質,所以即使已經半夜,他依舊以對戲爲由給宋沅發了條短信,約他出來見面。怕宋沅不出來,裴汐還特意提到了“真相”這一關鍵詞。

    當晚裴汐正在山上等宋沅,突然就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當時情急之下,他反手抓了下對方的褲子,但沒把人一起帶下去。那褲子的材質和手感,分明就是宋沅當天穿的那條!

    所以裴汐雖然沒看到人臉,卻十分篤定,推他的人是宋沅無疑!

    看事發距今的日期,算下來該有一兩週了,宋沅還沒出院,真傷得這麼重?

    而且,他是真得了抑鬱症,還是又在裝?

    倒不是裴汐用險惡之心度人,而是以他對宋沅的瞭解,這個人真的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他半點沒有高估。

    正看着手機,裴汐的身體往前傾了一下,額頭馬上就貼上了一個溫熱的掌心。他下意識擡頭,發現車停了。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顧及他的感受,言端的車開得異常平穩,他一點兒也不暈,不知不覺就到了公司門口。

    意識到言端此舉是怕他的腦袋撞到玻璃上,裴汐側頭無奈:“繫了安全帶的。”

    言端的臉似乎紅了一點:“嗯,忘了。”說完,他又緊着下來給裴汐開門,松安全帶,並把他的行李從後備箱拿出來。

    ......

    裴汐的公司在一個小破寫字樓裏,大幾十個人全部擠在同層的三間工作室裏,裴汐和言端一到,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們。

    那眼神兒,就像窮怕了的人看見財神爺。更確切的說,是搖錢樹。

    裴汐是他們的搖錢樹,整個公司都指着裴汐一個人來養家餬口呢,不看着他看着誰。

    裴汐還在顧慮萬一突然躥出來個原主的密友之類的他要怎麼應付過去,一箇中年男人便很快迎了出來。

    那人長着個大啤酒肚,從工位之間擠過來的時候都有些費勁兒,他把裴汐的手一拉就往辦公室走,讓裴汐從尷尬的處境裏解脫。

    “小裴啊,總算好全乎了吧,可擔心死我老王了。”男人道。

    他說這話絕對沒有想潛規則裴汐的意思,他拉裴汐的手也純粹是出於親熱和看重,而非想喫裴汐的豆腐。

    他們公司就這麼一個稍微出息點的獨苗兒,用盡全力捧還來不及,自己吃了可不浪費?

    “好得差不多。”裴汐禮貌地回答。

    男人把裴汐拉到沙發前坐着,還親自給他倒了杯水。裴汐不着痕跡地看了一圈,辦公室的陳設真不怎麼樣,不過是比外面的工作室好了一些,隔出來個獨立空間而已。言端也跟着進了屋,站到裴汐身邊。

    “謝謝老闆。”裴汐捧着杯子,判斷面前這個人應該就是老闆。

    “哎突然這麼客氣,還叫我老王,或者王哥啊。”王老闆拍拍裴汐的肩膀,“又瘦了,不過瘦點好,瘦點上鏡兒。”

    裴汐笑笑,“嗯”了一聲兒。他被王老闆的熱情感染,心情放鬆了不少,看來原主公司的氛圍不錯。

    王老闆搓了搓手,在裴汐的身邊坐下,又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兒,才進入正題。

    “你看你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什麼時候能去劇組報到?《入贅》那邊兒急着開機呢!”王老闆臉上冒出薄汗,略帶催促地道。

    “《入贅》?”裴汐皺眉反問了一遍,懷疑自己聽錯了。

    那不是自己生前正和宋沅一起拍的戲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