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只有十二歲的伍旭升披麻戴孝地跟在棺槨後,連出來看熱鬧的村民,都紅了眼眶。
都說:“人美命不美,本來老公賺那麼多錢,正是享福的時候,就這樣丟下孩子,撒手人寰。”
蔡家父母自從送走蔡麗麗後,就都一病不起。
蔡醫生和伍帆媽只能暫時留在老家,幫忙照顧老親家夫婦。
孩子都要上班,不能時時刻刻都在身邊。
兩人都已年過七十,有蔡醫生在身邊,孩子們也都比較放心。
雖然伍帆父母也不年輕,可是比起蔡家父母,還是年輕幾歲的。
伍帆送兒子回深圳後,老家的很多事還得他回來善後。
在送伍旭升回深圳的那天,伍帆帶着兒子來看望外公外婆。
從得知蔡麗麗去世就一句話也不說,不喫不喝也不哭的蔡媽媽在看到外孫伍旭升的那一剎那,淚水如決堤般地涌出。
她抱住了外孫,哭得昏死了過去。
伍帆趕緊掐住了岳母的人中,不一會,蔡媽媽才悠悠醒來。
她看着眼前的外孫,抱在懷裏,祖孫倆哭成了淚人。
伍旭升回深圳後,蔡媽媽就病倒了。
每天蔡醫生爲他們煎好了藥,伍帆媽先哄完蔡媽媽,再去哄蔡爸爸。
蔡麗麗的哥嫂們一下班就朝父母家跑,看到父母臉色漸漸紅潤起來,他們對伍帆父母的用心照顧感激不盡。
妹妹的離去,對父母的打擊是致命的。
哥嫂們都知道,年近四十才生的這個寶貝閨女,一直都是兩老掌心裏的寶。
伍帆把兒子送回深圳後,又回鳳凰鄉服侍岳父母。
兒媳婦不在了,伍帆父母決定回鄉居住,不再去深圳定居了。
孫子長年住在寄宿學校,一週也只回家一天。
以後等他從學校回家,就到布吉跟伍帆住一起吧。
況且他只在深圳待兩年,就去美國留學了。
年齡大了,都不敢再想去外面住了。
特別是這次蔡麗麗在外面沒的,連村都不讓進。
這些老人都有葉落歸根的思想,經過這次教訓,年齡大了,都回故鄉了。
岳父母在伍帆的照料下,也漸漸地好轉過來。
蔡媽媽也終於開了口,有時會跟伍帆媽回憶起蔡麗麗小時候的一些趣事。
蔡爸爸卻是越來越蒼老,每天都沉默寡言,悶悶不樂。
伍帆清楚,岳母的心結是打開了,可是岳父的,還擰着。
四位老人天天在一起,看起來也熱熱鬧鬧的。
伍帆跟大舅哥商量,讓岳父母隨自己的父母,一起到莊園來居住。
他爲四個老人專門請了保姆,爲他們做飯洗衣。
四個老人就這樣結伴住在伍帆的桃源莊園裏,直到去世。
最早走的,是蔡爸爸。
蔡爸爸在蔡麗麗走後的第五年走的,那一年,他七十八歲。
緊跟着是伍帆媽,伍帆媽在蔡爸爸走後的第六個年頭,也歸了西。
那一年,伍帆媽七十九歲。
隔年,蔡媽媽也駕鶴西去。
那一年,她八十三歲。
最後是蔡醫生,一直到二零一九年纔去世。
蔡醫生在親家和伍帆媽走後,一個人在莊園生活。
他在莊園裏種滿了草藥,鄉親們來找他看病的,他大多在莊園裏摘點草藥讓他們回去煲水喝,分文不收。
蔡醫生在整個桃花鎮,口碑都極好。
很多老人每每說起蔡醫生,便翹起了大拇指。
他知道自己無論醫術多麼精湛,也抗爭不過命運。
後來不再鑽研醫術,而是練起了太極。
伍帆媽走後,蔡醫生跟鳳凰鄉,新堂村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組織了一支太極隊。
他的隊友們,天天早上五點一到,便到莊園來報到。
站在花園裏,一排穿着練功服的老者,個個精神抖擻,仙氣飄飄。
音樂響起,他們跟着音樂的節奏,打起了太極拳。
聽說他們的太極隊,還到府城去參加過比賽,拿過獎。
可以說,蔡醫生的晚年,過得有聲有色。
蔡醫生夫妻回鄉居住後,年齡大的老人們,也就逐漸地從深圳回了老家居住。
明叔去世前的那一年,每天都跟少傑吵架,讓少傑送他回故鄉。
少傑也被父親纏得實在沒了辦法,幸好小高層在交房那會,也都託人裝修好了。
於是少傑只能跟叔父商量,讓父親回鄉居住。
光叔夫婦因爲少凱的孩子們在讀書,需要他們夫妻在深圳幫忙接送。
最後沒辦法,光叔只能讓明叔一人先回老家居住。
少傑也跟兩位姐姐商量好,每人回去服侍父親半年,工資按照廠裏的再加一倍。
姐姐們的孩子都在讀大學,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聽到弟弟如此慷慨,便都爽快的答應了。
明叔到了鳳凰鄉,先去書齋看看老屋。
一村的村民年輕的都搬離了,老的也都走得七七八八。
村裏房屋大多都已經倒塌,老樹盤根,野草藤蔓,破敗不堪。
書齋也不能倖免,原來自己住的那間房屋,屋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崩塌。
天井裏的那棵幾十年的葡萄樹,此刻已經到處蔓延。
光叔住的那間屋頂,長出了高高的大榕樹。
整個一村,已經滿目瘡痍。
看到自己的家園,十幾年後竟然變成了一片荒蕪,明叔的眼眶紅了。
明叔蹲在書齋門口,“嗚嗚嗚”哭得像個孩子。
這是生他養他的地方,這是他娶妻生子,看着孩子們一個個羽翼豐滿離去的地方。
如今,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這個地方,再也永遠聽不到熟悉的聲音,看不到熟悉的人。
最悲涼的,莫過於回不去的故土,回不去的鄉村。
本來還幻想着,回來收拾好書齋,自己守着書齋到老去的。
現在回來一看,全部希望都化成了泡影。
明叔心裏有無法言說的悲痛,他看着女兒默默地拉着他的行李走出書齋。
他也只能滿眼淚痕,跟在女兒後面,踉踉蹌蹌地走出了一村。
雖然新房又大又寬敞,可是在明叔心裏,無論那個地方,都不及書齋那兩間只有二十個平方的小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