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舟轉頭就走。
定國侯懵了,“公子,病還沒看呢?”
“令愛讓我們滾。”柳雲舟用清冷如雪的少年音,“我們自然不便再留下。”
“我人已到,人情已還,到此爲止。”這話,她是對易容成自己的白春見說的。
“這……”白春見學柳雲舟說話學的惟妙惟肖。
“侯爺,東方不羨的弟子曾欠我一個人情,這纔跟我來的,若是走了,他的行蹤飄忽不定,怕是以後再難尋了。”
定國侯擰眉。
他其實看到這少年時,是不相信他是東方不羨的徒弟。
更不相信少年的醫術。
他只是想死馬當活馬醫。
但,現在他卻改了主意。
目中無人,不屑一顧,傲氣凌人,任性妄爲……
這些,只有東方不羨的徒弟才能做到。
“公子請留步。”定國侯說,“小女自從生病後脾氣就不太好,這樣,我先跟小女說兩句話。”
定國侯進屋後。
他不知跟悅容說了什麼。
悅容這才勉強安靜下來。
柳雲舟走進去。
悅容像盯着仇人一樣盯着柳雲舟。
“我是來給你看病的,不是來給你上墳的。”柳雲舟淡淡然,“你若是願意看病就乖乖坐下,不願意看病我立馬就走。”
“你算什麼東西,敢教訓我?”悅容郡主一下子就炸了。
“我不算什麼東西,我是你爹求來的大夫,你若是有什麼意見,去對你爹發脾氣,我不會慣着你。”柳雲舟輕蔑地看了悅容一眼。
悅容被柳雲舟這輕蔑的眼神激怒,跳起腳來要打人。
白春見一把抓住悅容的手腕。
她聲音冰冷,“你爹這麼大年紀了,爲了你奔走,爲了給你求醫,不惜收斂脾氣低三下四,你倒好,又是跳腳又是想打人的。”
“穆悅容,我告訴你,我們不欠你什麼。”
“這位大夫也是因爲欠了柳家一個人情,才受柳家人之託給你看病,你若不領情,我們立馬離開。”白春見甩開悅容。
“橫豎我們已來過,答應定國侯的事也已經做到。等以後定國侯府跟柳家撕破臉面時,希望悅容郡主能夠如現在這般態度強硬。”
白春見說完,就要拉着柳雲舟離開。
悅容郡主臉色變了幾變,“什麼意思?我看不看病跟柳家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白春見徐徐說,“昨天侯夫人去柳府鬧了一遭,在大庭廣衆之下公然誣陷柳家害你失去生育能力。”
“當時鬧的很大,圍觀百姓很多,爲了保護你的名譽,柳家搬出了東方不羨,堵住了幽幽之口。”
“柳家已經將這件事處理了妥當,那些圍觀百姓也按下手印不敢再亂說,至於悅容郡主治還是不治,與我們無關。”
“就是可憐定國侯一大早就去柳府等着,沒喫沒喝等了大半天,費勁千辛萬苦請來的大夫被你罵走,你真是好孝順。”白春見冷笑,
“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你一直這麼下去,有人挺高興的。親者痛,仇者快,多有意思。”
“公子,咱們走。”
白春見很擅長控制人心。
悅容郡主聽了這番話之後,果然冷靜下來。
她的臉色陰晴不定。
沉默了一陣。
她伸出手,“把脈吧。”
“請公子給我把脈吧。”悅容已經將姿態放低。
柳雲舟的手指輕輕地探到悅容的脈搏上。
探到悅容的脈象時。
柳雲舟的臉色變了。
小龍也發來消息:“不會吧,不會吧,怎麼會這樣?”
“小籠包,我懷疑我探查錯了,怎麼可能呢?”
柳雲舟的臉色慢慢變嚴肅。
她所看到的景色,非常奇特。
柳雲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場景。
她所見之處,是一片血淋淋的湖。
湖水肆虐,血色之中漂浮着斷壁殘垣。
原本應該完好的血湖如崩漏一般,血色肆虐。
柳雲舟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脈象。
之前。
在乾坤醫館看診時,一位小產的婦人,也是同樣的脈象。
只不過那位婦人狀況要更輕一些。
悅容這個更加嚴重。
嚴重到,危及生命。
“她懷孕了,然後流產了。”柳雲舟在心裏對小龍說。
“你也這麼認爲?”小龍道。
“嗯,這個脈象我曾見過,只不過悅容是用了虎狼之藥,導致她的身體狀況更加危險。”柳雲舟說,“她有生命危險。”
“那,我們都被騙了啊。”小龍說。
柳雲舟沉默下來。
的確。
他們被騙了,被騙得徹徹底底。
悅容郡主根本不是吃了野郎中的藥導致徹底失去生育能力,而是小產了。
悅容郡主未婚先孕,大約是因爲落水才被發現身孕。
或許,悅容原本就想落掉這一胎。
前世她恰好撞到那個刀口上,成了掩蓋悅容郡主小產的擋箭牌。
真相,真的諷刺。
悅容看着柳雲舟越來越凝重的臉,很緊張。
她緊張的時候,手指緊緊地捏着衣角,欲言又止。
柳雲舟並沒有客氣。
把脈結束後,她冷冷地問,“落胎的時候,幾個月了?”
悅容的臉頓時變得煞白,“你……知道了?”
“我是大夫。”柳雲舟說。
“可是……”
“我勸你不要隱瞞,你用虎狼之藥落掉了那個孩子,你不僅大出血,還會淋漓不盡,危及生命。”
悅容緊緊地咬着嘴脣。
她幾乎要將嘴脣咬破。
“三、四個月左右。”悅容道,“我也不知道我懷了身孕,我小時候受過寒,小日子一直不準,落水時,太醫診脈時才發現了身孕。”
悅容捂着臉,“我不敢告訴我爹,我爹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打死他的。”
“我買通了太醫,讓太醫告訴我爹,說我嚴重受寒,以後子嗣困難,或許沒辦法再懷孕了。”
“我最初的想法很簡單。
我想先讓我爹接受我以後生育困難的事兒,等找個合適的時機,我再告訴我爹我懷孕的事,我爹疼我,特別疼我,考量着我以後子嗣困難,應該能成全我們。”
“可是,我沒想到……”
悅容聲音哽咽起來,“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藥,摻在了我的藥中,我服用之後,大出血,那個孩子就落掉了。”
“我原本都想好了說辭,我想留下這個孩子,我爹那麼疼我,一定會原諒我的,可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