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妃。”裴清宴並沒有隱瞞。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裏也沒有任何波瀾。
就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
柳雲舟卻聽得心底大震。
裴清宴的母妃,在裴清宴的胸膛上烙下這麼一道驚悚可怕的印記?
這是什麼操作?
“什麼時候烙下的?”柳雲舟問。
“大約,八歲那年。”
“八歲!”柳雲舟心顫得更加厲害。
八歲的裴清宴還是個小孩子,裴清宴的母妃爲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
多大仇多大恨,那個女人才會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下此狠手?
這個孩子還是她的親生兒子!
“爲什麼?”柳雲舟看向裴清宴,“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裴清宴沒有回答。
柳雲舟就那麼盯着他。
過了許久。
裴清宴將衣服穿好,繫好帶子,“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
他的語調依然雲淡風輕。
只不過。
和方纔的雲淡風輕相比,這次帶着淡淡的憂鬱和悲傷。
柳雲舟也識趣地不再提。
“那,還疼嗎?”她問。
“與蠱蟲的折磨比起來,這些不算什麼。”裴清宴道。
柳雲舟眉頭緊蹙。
裴清宴沒說疼,她卻能感受到了他的疼。
這一瞬間。
柳雲舟突然覺得前世那些事都不重要的。
前世發生的事,今生尚未發生。
而前世,他們是受害者。
裴清宴身死,小太子被捧殺成小暴君,熾雲國被竊取。
她則是價值被榨乾後家破人亡,滿門抄斬。
不管這中間有多少誤會,他們兩個都是被迫捲入到陰謀網中的獵物,相互傾軋沒有任何意義。
她的執着和恨意,不該發泄在裴清宴身上。
相反。
他們兩個都是那張網的獵物,攜手對抗捕獵者纔是正確選擇。
裴清宴一直在擔心柳雲舟會因爲前世之仇鑽到牛角尖裏。
他更加擔心,柳雲舟因前世之事與他生出嫌隙。
聽了柳雲舟心裏的釋然,他也鬆了口氣。
“印記的事,不要往外說。”裴清宴囑咐道,“此事,只有你,我,林鶴歸三人知道。”
“我不想橫生枝節,也不想此事被傳揚出去。”
“我不會亂說。”柳雲舟說。
一直冷眼旁觀的小龍發來了信息,“小籠包,這印記是活的。”
“活的?”柳雲舟震驚,“烙印還能是活的?”
“這只是一種比喻。”小龍說,“剛纔我順便探查了一下,烙在裴清宴身上的鐵,不是普通的鐵,而是一種特殊的金屬材質。”
“那種金屬材質高溫融化後,會烙在血肉中。”
“普通的烙印時間長了會結疤,會脫落,會變淡,但這種烙印不會,這種金屬烙印就像是種在肉裏一般,隨着年齡的增長,烙印會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猙獰。”
柳雲舟問:“那,他會一直疼着?”
“對,這種烙印會伴隨終生。”小龍義憤填膺,“給裴清宴烙上印記的人,目的就是要讓裴清宴一直感受到疼,直到死。”
“難以想象,裴清宴被烙下印記的時候才八歲,他能活下來真是奇蹟,貴太妃那個老孃們,好生變態。”
裴清宴一方面受蠱蟲折磨,一方面還要遭遇這烙印的折磨。
普通人早就被折磨崩潰了。
裴清宴不僅沒崩潰,還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國家。
這到底是怎樣的意志力和承受力!
“之前,我想給你探查一下蠱蟲。”柳雲舟對裴清宴說,“小太子攔住我,死活不讓我靠近。我問他爲什麼,小太子說,你身上有危險印記,一旦被人看到,看到的人會變成石頭。”
“我那時覺得好笑,你堂堂一個攝政王,怎麼編出這種幼稚騙孩子的鬼話,現在我懂了。”
裴清宴胸膛上的印記,的確是禁忌。
它代表着裴清宴的內心深處最不堪的過往,代表着他最脆弱的一面。
也代表着,他的軟肋。
柳雲舟握住裴清宴的手,“裴清宴,你,看着我。”
裴清宴看向柳雲舟的眼睛。
兩兩相對。
柳雲舟眼神堅定,“你說過的,你脫了衣裳我就要負責的話,還算數嗎?”
裴清宴一怔。
小龍也一怔:“喲,鋼鐵直女開花了?”
“如果還算數,那我發誓。”柳雲舟舉起裴清宴的手,“我既然見到了你的印記,知道你小時候的悲慘經歷,我斷然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我會找機會替你報仇,你身爲貴太妃的兒子,有孝道壓身,有些事,你做起來不方便。我與貴太妃無親無故,做起來就方便多了。”
“只要你願意,只要你不嫌我多管閒事,我幫你對付那老妖婆,你意下如何?”
裴清宴:……
小龍:……
“還以爲你開竅了,我就不該對你抱有希望。”小龍吐槽,“神踏馬幫裴清宴對付那老妖婆,小籠包,不愧是你。”
裴清宴也沒想到柳雲舟的負責是這個意思。
他怔忡了好一會兒,低聲笑了起來。
他的笑意越來越濃。
笑聲也越來越大。
裴清宴原本就長得好看。
這麼一笑,彷彿雪蓮綻開,滿屋子的色彩失去光輝。
“笑什麼?”柳雲舟道,“我是說真的。”
“你身份低微,她則貴爲貴太妃,對上她,你撈不到任何好處。”裴清宴說,“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
“這印記,當我還給她的生之恩,你不必在意。”
柳雲舟替裴清宴不平。
除了烙下印記這件事,老妖婆故意用花粉花瓣來做糕點讓裴清宴過敏。
裴清宴蠱蟲肆虐,身體孱弱,這種全身性的過敏無異於闖一遭鬼門關。
那老妖婆不僅讓裴清宴不好受,她還想讓裴清宴死。
老妖婆一直蓄謀已久讓裴清宴喪命。
老妖婆畢竟是裴清宴的母妃,裴清宴不點頭,她也沒立場去給裴清宴討公道。
“小龍,這印記可以消除嗎?”柳雲舟換了種思路。
小龍:“不能。”
“不過,我應該有辦法清除掉殘留在印記裏的金屬,那金屬被清除後,雖除不掉印記,以後倒是不會疼了,印記也會慢慢變成普通的疤痕,到時候用一些除疤的藥物,應該可以恢復個七七八八。”
“該怎麼做?”柳雲舟問。
小龍猶豫了。
“這個方法有點不太友好,我勸你還是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