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鶴大驚失色。
他踉蹌地倒退了兩步。
“不可能,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怎麼可能還活着?你怎麼會在這裏?你的蠱蟲已經瀰漫了全身,不可能還活着。”
“到底怎麼回事?這裏的異類不是已經被肅清了嗎?這裏不是隻有皇帝在嗎?你不是應該在靈柩嗎?爲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皇帝在哪裏?裴清宴,你到底是人是鬼?”裴雲鶴因太過震驚,近乎語無倫次。
簾子後面的人,正是原本已經死去的裴清宴。
裴清宴輕輕滑動着輪椅來到裴雲鶴跟前。
因皇帝病症的原因,紫御殿常年不見陽光。
蠟燭也點燃得不多,宮殿之中暗沉沉的。
裴清宴在這暗沉的光線中,越發顯得那張臉白到近乎透明。
他從沉暗中緩緩行來,如從地獄中殺回的夜叉,滿臉蒼白,唯獨那脣紅得驚人。
裴雲鶴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裴清宴!”他厲聲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既然已經死了,就該化爲孤魂野鬼。”
裴清宴並不言語。
隨着輪椅緩緩轉動,燭光之下,裴清宴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長很長。
有影子,代表着裴清宴是人,不是鬼魂。
裴雲鶴在一瞬間如跌入冰窖一般。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
裴清宴,沒有死,這是圈套。
一個,近乎瘋狂的圈套。
“你是假死?”裴雲鶴眼神發狠。
“沒錯,我是假死。”裴清宴終於開口了。
他語調淡淡,“我特意尋了一種藥物,讓圖騰開遍我的全身,讓你以爲我真死了。”
“當然,我知道你天性謹慎,即便是我死,也不會動搖你的謹慎,你不會貿貿然去做什麼。”
“所以,我讓太后和老王爺演了一齣戲。”裴清宴嘴角勾起。
裴雲鶴眼睛瞪大。
在宮殿跳腳跟太后橫眉豎目的老王爺,是在跟太后演戲?
那個老頭子暴跳如雷的樣子,根本沒有演戲的痕跡!
裴清宴繼續說:“太后讓紫焰軍對皇室宗族的各位進行逼迫,但這並不會讓你上鉤,是老王爺和太后吵架的戲碼打消了你的最後疑慮。”
“果不其然,太后的行爲讓你覺得時機到了,在老王爺與太后鬧翻之後,你就決定將計就計,在皇宮裏血洗各位皇室宗親,嫁禍給太后娘娘。”
“你的計策很不錯,很完美。”裴清宴道,“可惜,你還是太着急了。”
裴清宴神色幽幽地看向裴雲鶴,“因爲你太過着急,你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你的屬下,你沒有親自去確認他們到底成功與否就着急來到這裏,而這一點,正是你的敗筆。”
裴雲鶴的臉色在短時間內變化了好幾次。
震驚過後,他慢慢冷靜下來。
裴清宴之死,太后的契約書,這些都是圈套,是裴清宴針對他設定的獨特圈套。
原本以他小心謹慎的性子,不會跳進圈套中來。
爲了逼迫他跳進來,裴清宴用了近乎瘋狂的手段。
“瘋了,裴清宴你瘋了。”裴雲鶴眼神嗜血,“爲了逼我,你竟將全體皇室宗族牽扯進來。”
他手指輕輕點着輪椅扶手。
以前他沒有這麼瘋狂。
自從遇見了柳雲舟,見識到了柳雲舟的行事風格之後,才察覺到瘋狂之下,反而有些事更加順利。
比如,現在。
“你既已知道你中了圈套,就該知道你已插翅難逃,裴雲鶴,你還不束手就擒?”裴清宴的聲音冰冷。
裴雲鶴惡狠狠地盯着裴清宴。
盯了好一陣,才獰笑了兩聲,“裴清宴,你未免太自信了。”
“我什麼都沒做。”裴雲鶴道,“我只是簽了契約書之後,要離開雲京城了,離京之前,我前來看看皇兄而已,我什麼都沒說過,裴清宴,你憑什麼誣陷我?”
“逼着我們簽下契約書的是太后,攻擊皇室宗族的是皇宮裏的人,與我何干?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裴清宴並不訝異裴雲鶴的反應。
裴雲鶴依靠爆竹的信號來行動,沒有親自確認成功與否,這成爲他的致命缺點。
同樣的,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裴雲鶴就是控制那些的人。
太后以紫焰軍威脅衆位皇室宗族在先,衆位皇室宗族在皇宮裏遇刺在後,一切的一切,只要裴雲鶴不承認,就無法斷定與他有關。
尤其是,太后娘娘的契約書還在裴雲鶴手上。
裴清宴並不失落。
他原本的目標,本就不是將裴雲鶴除掉。
裴清宴依舊用他特有的清冷語調,“以你的謹慎性子,在沒有完全勝利之前,你不會徹底暴露自己,你還有後招,這些我都知道,即便我調查出是你,你也可以拒不承認,我也知道,一旦我定罪於你,不明真相的皇室宗族和天下百姓會爲你伸冤。”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裴清宴看着裴雲鶴,“我如果想要徹底毀掉你,就不會這麼快出來見你了,這個圈套,我大可以做深一點,讓你永無翻身機會。”
裴雲鶴眼睛瞪大。
他一瞬間就明白了裴清宴的意思。
裴清宴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他。
而是他留在皇宮裏的線人!
裴清宴弄出這麼大陣仗,最主要的目的是爲了清除掉他這些年辛辛苦苦在皇宮裏佈下的一切。
“裴清宴!”裴雲鶴咬牙切齒,“你,好狠的手段。”
“過獎。”裴清宴說,“與六賢王比起來,小巫見大巫。”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跟六賢王賣關子,我不想對你趕盡殺絕的原因,相信你也能猜得到,今天我可以放過你,同樣的,告訴我柳雲舟的下落。”
裴清宴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變得極冷。
“若是柳雲舟有什麼好歹,六賢王你怕是也不必再活下去了。若是柳雲舟毫髮無傷,本王也保證六賢王毫髮無傷。”
“你在威脅我?”裴雲鶴眼神幽暗。
“我只是在跟你談個交易。”裴清宴道,“只要你告訴我柳雲舟在哪裏,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還是你的六賢王。”
“如果你執意隱瞞柳雲舟的所在……呵!”裴清宴的態度表明了一切。
裴雲鶴不傻,相反,他很精明。
今日這一遭,是他栽了。
栽得徹徹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