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舟輕笑:“裴清宴不會去的。”
小龍輕輕咦了一聲:“你怎麼這麼篤定?”
“畢竟他是裴清宴,他估計早就接到了消息。”柳雲舟懶懶地歪着,
“別再問了,讓我消停會兒,緊張兮兮地忙活了那麼久,連口水都沒喝,我到現在手還是抖的,消耗太大了。”
“先等會兒,最後一個問題。”小龍滿臉八卦,“清靈公主的三胞胎,真的是跟別人私通生下的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柳雲舟喃喃,“別人的私事,別管那麼多。”
小龍瓜還沒喫全,尚未盡興,絮叨不停。
柳雲舟乾脆不理它了。
回到柳家時。
棲園裏已點起了燈籠。
紅色的燈籠在雨中隨風搖曳,熠熠生情。
屋內點了燭。
從柳雲舟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屋子裏有人在。
那人靜靜地坐在窗前,近乎完美的身影在紅燭下剪影成傾城一色。
雨水從墨色的屋檐下滴落。
啪嗒,啪嗒。
落在了屋檐下的水缸中,蕩起一圈圈漣漪。
雨幕瀟瀟下,那人安靜地聽着雨,時間也彷彿安靜了下來。
美如畫。
柳雲舟撐着油紙傘順着臺階往上。
她來到屋檐下,抖了抖油紙傘上的水滴,漫不經心地將傘立在門邊:“一連失蹤了這麼多天,今兒怎麼有空回來了?”
“想你了。”
“這雨淅淅瀝瀝下了這麼多天,我沒感受到春雨貴如油,你這句話卻是讓我感覺到了,比這春雨可油多了。”柳雲舟打開屋門,一臉笑意。
屋內的暖意翕然,驅散了滿身寒氣。
燭影深處。
裴清宴正在喂貓。
肥壯的黑貓正一下一下地喫着貓糧,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裴清宴另一隻手裏,赫然是金燦燦。
金燦燦依舊是睡着狀態,金色的烏龜殼在紅燭下泛出淡淡的粉色。
一如窗邊的剪影那般,驚鴻照影。
裴清宴嘴角噙起淺淺的笑意:“說實話你怎麼不信呢。”
柳雲舟將椅子拖出來,在他身邊坐下。
“忙完了?”
“算是吧。”
“明天還要走嗎?”
“嗯,還有一點尾巴。”
“你這幾天到底在做什麼?”柳雲舟託着下巴,看着裴清宴近乎完美的側臉,“神神祕祕的。”
“明天你就知道了。”
“現在不能說?”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裴清宴伸出手,輕車熟路地將柳雲舟攬在懷裏。
柳雲舟順勢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胸膛上。
感覺到裴清宴的心跳,聞着他特有的味道,柳雲舟恍惚了好幾天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我今天去穆府了。”柳雲舟說。
“嗯。”
“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清靈公主救回來了?”
“算是救回來了吧。”柳雲舟說,“你都知道?”
“是我讓林鶴歸告訴穆嬌嬌來找你。”裴清宴將柳雲舟落下的髮絲別到腦後,“這世上,只有你才能救清靈。”
“你這麼誇我,我會膨脹的。”柳雲舟輕笑。
“裴清宴,你可知道三年前穆諍言受傷的事?”
裴清宴點頭:“知道,在回京途中,穆諍言遇見了埋伏,傷勢很重,險些殞命。”
見裴清宴露出疑惑之意,
她又說道:“我聽過傳聞,說穆諍言雖然撿回一條命,卻傷及根本,無法再有子嗣。”
“你聽誰傳的?”裴清宴臉色微冷。
“記不得了。”柳雲舟看着他的眼睛,“裴清宴,你認真回答我,這傳聞是真是假?”
裴清宴微微擰眉:“是真的。”
這個回答,柳雲舟並不驚訝。
清靈公主身份如此高貴,太醫們卻敢如此明目張膽,這件事定有隱情。
或許,這件事比她所想的還要棘手。
柳雲舟幽幽道:“你說,什麼級別的身份,才能讓全體太醫唯命是從?”
“我可以。”裴清宴說。
柳雲舟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的確,也只是你這種級別的身份了。”
“知道穆諍言傷及根本的人,多麼?”她問。
裴清宴:“只有少數幾個人,我,扈太妃,穆老太太以及負責參與救治的太醫。”
“扈太妃。”柳雲舟眼睛眯起。
她聽過扈太妃的名號。
先皇曾有三大寵妃,扈太妃就是其中之一。
扈太妃原本只是個小小宮女,初進宮時受盡欺凌,某一次被寵幸後,幸運地誕下了龍鳳胎。
憑着這對龍鳳胎,扈太妃一步步晉升爲貴妃,榮寵不衰。
能在喫人不眨眼的後宮裏平安生下孩子,還步步爲營爬到貴妃之位,扈太妃絕對是個狠人。
柳雲舟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能夠讓全體太醫欺瞞清靈公主,還能隨意操縱清靈公主的性命,真正的幕後黑手呼之欲出。
這道漩渦,遠比她想的還要複雜。
“裴清宴。”柳雲舟嘆了口氣,“穆諍言傷及根本,清靈公主卻懷了孩子,清靈公主的死,大概不是巧合,而我卻救活了她和孩子們,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當時那種情況下,除了救人,我別無他法。”
裴清宴一直聽着柳雲舟心裏的聲音。
他輕聲寬慰:“這世上,沒什麼對錯,只要你認爲對的就是對的,你認爲錯的就是錯的。先不提這個了,林鶴歸讓我託信給你,白春見已經醒了。”
“真的?”柳雲舟非常驚喜,“姜雪泥呢?”
裴清宴:“姜雪泥暫時還沒動靜,不過,上官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柳雲舟不太高興:“若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那個渣男靠近姜雪泥。”
裴清宴道:“或許,他們之間有不爲人知的過往。”
“或許吧。”柳雲舟滿身疲乏。
她打了個哈欠,眼睛閉上,聲音漸漸減弱,“我着實有點累。”
裴清宴沒有再開口。
彼此沉默。
只有簾外雨聲潺潺,以及柳雲舟傳來的均勻呼吸聲。
裴清宴小心翼翼地將柳雲舟放到牀上。
柳雲舟睡眠很淺。
動輒就能被驚醒。
此次卻沒有醒來,睡得極深沉。
“她累了。”裴清宴輕聲問。
“你這不是廢話嘛。”小龍蹦躂出來,“她爲了救回清靈公主,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裴清宴輕輕描摹着柳雲舟的臉頰。
從她的眉眼開始,不斷向下,最終停在她的脣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