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徹底黑了下來。
白天還豔陽高高照的天氣,入夜後又飄起了些許細雨。
細雨如毛,在外面走了片刻,衣衫已被沾溼。
院子各處都點起了燈籠。
燈籠隨風搖曳,燭光也搖搖擺擺,在雨絲中恍恍惚惚。
柳雲舟到達鶴齡堂時,頭髮上染就一層薄薄的水珠。
她認認真真整理了儀容,推開門。
鶴齡堂中,氣氛異常凝重。
祖父柳德澤臉色鐵青地坐在正中。
父親坐在右手邊。
左手邊是大哥和三哥。
柳雲舟進屋後。
四雙眼睛全都集中到她身上。
柳江蘺想站起來,被一旁的柳京墨給摁住。
柳京墨對柳江蘺搖了搖頭。
柳江蘺欲言又止,表情複雜。
柳雲舟徑直走到柳德澤跟前。
她什麼都沒說,直接跪下來,朝着柳德澤“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做什麼?”柳德澤皺眉,“起來。”
柳雲舟乖乖巧巧的:“我現在的身份特殊,祖父向來遵守規矩,定然是不能讓我跪的,我只能自行跪下,聆聽祖父的教誨。”
柳德澤本有一肚子火氣。
看到柳雲舟如此乖巧認錯的模樣,竟半點都發不出來了。
“起來!”
“祖父您還是讓我跪着吧。”
“我讓你起來你就起來,這裏沒有外人,沒必要做戲給別人看,起來說話。”末了,柳德澤咬着牙根,“站着挨訓和跪着挨訓沒什麼區別。”
“謝祖父。”柳雲舟起身來,乖乖巧巧地站在一旁。
“至尊公主是怎麼回事?”柳德澤問。
“太后感念我的救命之恩,特意封我爲至尊公主。”柳雲舟說。
“胡說八道。”柳德澤說,“你救了太后的命,太后多半會封你爲郡主,頂多會封你公主,不可能把至尊公主的身份給你。”
柳雲舟:“大抵,是太后娘娘覺得只有至尊公主這個身份才能表達她的謝意。”
柳德澤:“這不可能,你可知道至尊公主代表着什麼?”
柳雲舟:“雲舟不知。”
柳京墨接過話來:“至尊公主不僅僅是個身份,更是一份榮耀,熾雲國成立至今,除了你之外,只出過一位至尊公主。
當時天下大亂,瘟疫四起,瘟疫傳播速度極快,一夜之間能銷燬一座城池,所及之處,都是死屍,熾雲國的數千個城池在短短時間內淪陷,朝廷一籌莫展,一位女醫冒險進入疫區主動感染,她在自己身上做了無數藥物試驗,最終找出了控制瘟疫的草藥,拯救了天下。”
“先帝感念她的大仁大義,敕封她爲至尊公主,至尊公主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就連皇帝和皇后都要尊她三分。至尊公主這個稱號,除非有大功勞者,不然不會被封。”
柳雲舟點着頭:“原來如此,看來太后真的很感激我。”
柳德澤:!
“你得知至尊公主稱號的由來,竟還如此淡定?你只是救了太后一命,何德何能擔當起至尊公主的名頭?”
“祖父。”柳京墨說,“這個身份既然是太后賜給溶溶的,溶溶也無法拒絕,來則安之,咱們就安然接受吧。”
“她昨天夜裏去了養居殿,回來後就成了至尊公主,且不說至尊公主這個身份的特殊性,就算是太后要敕封,也不可能如此草率。”
柳雲舟態度認真且真誠:“太后封我爲至尊公主的懿旨就在我房間裏,若是祖父不信,我可以拿給您看看,至於太后爲什麼會封我爲至尊公主,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太后娘娘見我妙手回春,有當年那位至尊公主的風采,想用這個稱號來鞭策我。”
柳德澤竟然無言以對。
他道:“太后身份尊貴,有整個太醫院的太醫幫她治療,怎麼會輪到你一個沒學過醫術的丫頭救太后的命?”
柳雲舟:“我治療太后時,太醫院所有太醫都在場,當時太后娘娘命懸一線,情況非常危險,我也是耗盡了一切力氣纔將太后從鬼門關拉回來,祖父,這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好意思問?”柳德澤道,“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在場,用得着你出手?你的醫術比太醫院的太醫還強?”
柳雲舟臉色嚴肅起來。
她抄着手,定定地站在那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深深地嘆了口氣,“這的確沒法解釋。”
“事已至此,我就不瞞着你們了。”
“我,其實懂醫術。”柳雲舟說,“我不僅懂醫術,我的醫術不比太醫院那些太醫差。”
“狂妄自大!”柳德澤說,“你有什麼資格跟太醫院的太醫們比?”
柳雲舟輕笑:“祖父莫急,您先聽我說,我沒有狂妄自大,我有這個資本,因爲我的師父名爲東方不羨,神醫林鶴歸是我師兄。”
柳雲舟這話一出。
除了柳京墨之外,其他三人都震驚了。
東方不羨這四個字代表着什麼,他們都清楚。
他是傳說中的神醫,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普通醫者得到他稍稍點撥就能成爲一代名醫。
他的弟子都是赫赫有名的絕世神醫。
無數人想見東方不羨一面,奈何東方不羨神出鬼沒,無人知曉他的蹤跡。
“東方不羨是你師父?”柳德澤不太敢相信。
“千真萬確。”柳雲舟說,“我的醫術都是他教的。說起來,太醫院那些大夫,在我師父眼裏跟剛入門的小學徒一般。”
“什麼時候的事?”柳德澤問。
“不久之前。”柳雲舟說,“機緣巧合之下我遇見了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覺得我很有天分,非要收我爲徒。”
“真的?”柳德澤還是不太相信。
柳京墨道:“祖父,是真的,溶溶的天分絕無僅有,東方不羨是主動收她爲徒的。”
柳德澤終於信了。
他沉默了許久:“即便你是東方不羨的徒弟,也不要如此冒險,你救回了太后還好,你若是救不回太后,你會成爲罪人。”
“東方不羨這個名頭實在太響了,若你是他弟子的事傳出去,以後別想過安生日子,這樣,我跟大醫司的陸汗青有點交情,我託他讓你進大醫司旁聽,旁人問起來,你就說你的醫術是在大醫司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