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今夜無雲,月光肆無忌憚地灑下。
深夜起了薄霧。
在月光的照耀下,薄霧流動,空明迴盪,縹縹緲緲。
柳雲舟抄手,眼神透過奶白色的霧望向遠處。
她目光所向,直指皇宮之巔。
“清宴。”柳雲舟的聲音冷若冰霜,“我曾對你說過,有些事情不適合你去做。”
“那些你不方便做的事,就讓我去做。”
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裴清宴的身上。
不等裴清宴開口,柳雲舟又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的立場不允許你做一些事,我不一樣。
有些事,由我出手和由你出手,會有截然不同的結果。”
裴清宴闔目,長睫輕顫。
夜冷,月濃。
他的睫毛上也染上了些許奶白色的霜霧。
“我知道。”他道。
“確實,貴太妃那件事由你來出手更爲合適,但這次不一樣。”
“我與貴太妃之間的恩怨,說白了是私人恩怨,這一次,涉及到了江山社稷,也涉及到了熾雲國皇室。”
“我的立場,不僅僅是我的立場,還代表着熾雲國的立場,所以,這次不應該是你出手。”
柳雲舟蹙眉。
裴清宴握住她的手,神色決然:“溶溶,交給我吧。”
柳雲舟沉默片刻,深深地嘆了口氣:“是我考慮不周全了。”
“我有個要求,與她對峙的時候,你能不能帶上我?”
裴清宴眉眼間露出深深淺淺的笑。
“當然。”他道。
藍詣修如魔怔了一般癱坐在那裏,嘴裏不停地念叨着什麼,看他那樣子,的確是廢了。
“綁起來吧。”裴清宴說。
上官泠親手給藍詣修綁起來。
薔薇差不多也是個廢人,同樣也被綁起來。
浩浩蕩蕩闖進攝政王府的人意識尚未清醒。
才殘餘蠱素的影響下,如遊魂一般四處遊蕩。
“這些人怎麼辦?”柳雲舟問。
待在一旁盯着老鼠們發呆的曲黛眉漫不經心:“新蟻后在我這裏,產生的蠱素對這些人依然有控制作用,我讓他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過了一會兒。
她又補充道:“你們大概沒注意過,這些人裏面有幾個死人,他們應該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死人沒有生氣,蠱素已經也達不到之前的濃度,這些死人大概走不了多遠,會倒在街上,你們讓人處理一下。”
柳雲舟:……
之前曲黛眉是說過不管死的活的,只要蟻蠱不死,蟻后一召喚,死的活的都會來。
她也沒當回事兒。
沒想到,竟是真的。
聽了曲黛眉的話,裴清宴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好的攝政王府,不僅被薔薇的人當成了築巢場所,還來了一堆噁心至極的老鼠。
這也罷了。
現在竟然還有死人甚至腐屍……
裴清宴只有一個念頭:這攝政王府不能要了。
反正他是不要了。
明喻之前的宅子,現在的裴府,修葺修葺也挺好的,乾脆把攝政王府搬到那裏去吧。
這攝政王府愛誰要誰要。
柳雲舟並不知道裴清宴心裏的小九九。
她還在跟曲黛眉探討:“你有沒有辦法將蟻蠱解除?”
柳雲舟:“你的意思是,如果釋放蠱素,蟻蠱就不會死?”
曲黛眉:“不,蟻蠱的壽命只有半年,不管釋放不釋放,它們都會死,但蠱素會讓它們產生渴望,會不自主被蠱素吸引到蟻后身邊來,請求蟻后再次賜下蟲卵。”
柳雲舟:“也就是說,蟻后不死,隨時都有捲土重來的可能?”
曲黛眉:“對。”
柳雲舟:“蟻后,你要怎麼處理?”
曲黛眉警惕:“你什麼意思?”
柳雲舟道:“既然我已知道蟻后的厲害,自然不能放任蟻后爲所欲爲,蟻后的威力過於逆天,一旦流落到外面,後果嚴重。”
曲黛眉:“你放心,我會好好保管。”
柳雲舟一點都不放心。
曲黛眉態度堅決。
“如果她要做點什麼,以她活人蠱的身份,大概沒什麼做不成的。”裴清宴對柳雲舟說,“放在她那裏,反而是最好的辦法。”
曲黛眉難得和顏悅色:“攝政王說得對。”
她指着那些老鼠:“這些東西,你們還有用嗎?沒用的話我帶走了。”
“這些老鼠你們就不要跟我搶了,我不會讓出去的。”
柳雲舟:……
誰會跟她搶老鼠!
在曲黛眉的控制下,浩浩蕩蕩涌入攝政王府的人又浩浩蕩蕩離開。
一同浩浩蕩蕩離開的,還有被捕捉到巨大籠子裏的老鼠。
這些奇葩離開後,
攝政王府徹底歸於安靜。
“上官大人。”柳雲舟說,“我想將藍詣修和薔薇交給你。”
上官泠沒有表態,只是看了裴清宴一眼。
裴清宴道:“溶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上官,本王覺得你能處理好。”
上官泠拱手行禮:“下官定不辱使命。”
上官泠帶着藍詣修和薔薇離開時,已是子夜時分。
夜深極寒。
縱使柳雲舟披了厚厚的衣裳,手腳也凍得冰涼。
裴清宴握住她的手爲她取暖。
“我不冷。”柳雲舟去給裴清宴推輪椅,“清宴,你說,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
裴清宴:“沒有,起碼,鼠疫沒有。”
柳雲舟嘆道:
“的確,鼠疫的傳播速度極快,就算我們已經將致病老鼠捕捉起來,那些已經被感染的人或者動物也不容小覷,雲京城怕是要戒嚴一陣。”
她捏了捏眉心。
大概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眼眶疼得厲害。
“有些事我覺得不可思議。”她道,“你有沒有覺得太順利了?”
“我還以爲會有一場惡戰呢。”
裴清宴淡淡然:“擒賊先擒王,事半功倍。”
柳雲舟:“話雖如此,我還是覺得太順利了,總覺得有哪裏忽略了,可具體忽略了什麼,我又想不起來。”
裴清宴輕笑。
他的手指輕輕地點在柳雲舟的額間。
“你忽略的地方,大概是快速浮出水面的藍詣修。”他道,“如果沒有你三哥的卷宗,你不會懷疑到藍詣修身上。”
柳雲舟一怔,下意識道:“對,對我來說,藍詣修的身份是死人,我再怎麼着也沒懷疑幕後黑手是已經死掉的藍詣修,藍詣修卻突然出現……”
“啊,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