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當時給了五十兩彩禮,給志兒看病用了二十兩,爹孃只留了十兩貼補家用,剩下二十兩都給了她。
因爲公公說沖喜越快越好,所以婚事緊急,匆忙之下爹孃準備陪嫁的太少,便心存愧疚。多給些銀子給她傍身用。
最重要的是從蘇大夫那得知了楚博衍的病情還有好轉的可能,顧箐心情好了不少。
回家的時候,楚博仁已經燒好了水,得知嫂嫂要給哥哥洗澡,他自然是同意的。
只是爹爹之前也想幫他哥洗洗的,可是哥哥的反應太大了,他不顧自己受傷的腿,用力掙扎的樣子着實嚇人,爹爹生怕他折騰沒了命,這纔打消念頭,只能任由他這樣一天天熬着。
“嫂嫂!哥哥怕是不會願意的,你不怕他又罵你嗎?”
“怕啊!那你說怎麼辦?澡是必須要洗的,蘇大夫可說了,褥瘡如此嚴重,不清理乾淨,離死也不會遠了。”顧箐說話完全沒有一點把他當小孩子的意思。
她家這小叔子,人雖小,但聰明着呢!鬼精鬼精的。
昨兒夜裏她被楚博衍嚇跑後,公公也只是讓她耐心些,面上始終一派和藹,可他呢?轉身就敢給她臉色看。
公公明明瞧見了卻也不制止。
呵!都不是好惹的!
到底是她昨夜做的確實欠妥當,又加上他們如此也是爲了給一個病人叫屈,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硬來吧!想讓他活命,就必須洗澡。趁着天色好,又暖和,趕緊洗完還要抹藥的。”
顧箐看他一臉爲難,又頻頻看向門口,似乎想等爹回來再說,索性一錘定音,就這樣決定了。
爹在場她反而不好幫忙,畢竟是要脫光的,就算他沒一塊好肉,但那也是個男人。她還沒臉皮厚到那種程度。
更何況爹跟仁兒肯定什麼都由着他,生怕逆了他的意思惹他不高興,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傻乎乎聽他的沒給他清洗過。
她不能再聽之任之了。
兩個棉花團又找出來塞耳朵裏,端着盆子就進了屋子。
同樣氣勢洶洶的掀開了被子,這次還帶了剪刀,洗之前得把那些結痂粘連的衣料剪開纔行。
楚博衍沒想到她竟然又來一次,而且氣人的是這個死女人她再一次趁他不注意掀開了他的被子,
“別碰我!”
“你要幹什麼!”
“你給我滾出去!”
顧箐被他又是掙扎又是扯被子給鬧出了脾氣,他這樣她完全沒法剪衣服,她生怕剪了肉,躲來躲去額頭都見了汗。
顧箐默默告訴了自己不氣,不氣,要忍着!
然而沒有一點用處,她原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索性擡頭盯着他冷聲喝罵,
“閉嘴!”
“消停些!再動我把剪子捅肉裏了,受罪的還是你,不信你再給我動一下試試!”
然後……
她發現她似乎徹底點炸了牀上那炮仗。
堂堂秀才大人,兇狠的瞪着眼睛口吐芬芳不說,還帶有人身攻擊,
什麼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啦,他媽給老子滾遠點啦,你這個醜八怪,別拿髒手碰老子啦,反反覆覆就這些話,倒是真的不敢再隨便亂動了。
顧箐只當沒聽見他罵人,連忙抓緊時間給他清理。
好不容易剪了全身衣料,她發現他身上的好肉大概只有胸前和臉能看,其他地方尤其後背,簡直讓膽小的人沒勇氣看第二眼。
甚至身下被褥衣料上都沾染了不少污穢物。
想來也是,仁兒畢竟年齡小,再能幹也做不到事事細緻。
哎!天可憐見地。
怎麼就被那些殺千刀的給害成了這樣。
聽說害人的那些人都被府衙給抓走了,也不知縣大人是如何判的。
那些人都該判死刑纔好!太壞了!
她幹慣了活計,力氣賊大。他又瘦,倒也勉強能給他翻個身,擡個腿。
要不然還真沒法子洗。
清洗時,她都忘了她出出進進換了幾次水,也沒注意他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用手擋着眼睛一聲不吭。
顧箐只以爲他是難受,手裏的動作更加輕柔了些。
而且他的皮膚也是實在爛的嚴重,她都不知道他怎麼忍受得了的!
哪還顧的上其他?
但她這樣的表現看在楚博衍眼裏就更讓他覺得難受。
這個死女人這是把他當成了什麼?她竟是一點都不知羞嗎?
也是,他都不是個男人了,她有什麼好害羞的。
被她翻來覆去折騰,他的身體除了疼痛外,也沒什麼其他的反應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明明瀕臨死亡,還要不甘的大口呼吸,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颳去魚鱗,被任意處置,無可奈何,只能屈辱吞嚥着自己的血液接受宿命。
沒錯!屈辱!
什麼他是有大才之人,什麼前途不可限量,現在不也只能被個不知廉恥的醜女人百般折辱嗎?
何其悲哀!
等清洗完了他的身子,抹了藥膏又給他換了乾淨的衣裳被褥,顧箐才滿身是汗的站在牀邊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腰。
可累死她了。
他全身上下就剩頭髮沒洗了,她得歇歇,喘口氣兒再洗。
就在這時,她發現他鼻翼微微抽動,脣也抿的死緊,眼睛依舊被袖子遮擋了個嚴實。
再細細看他的臉色似乎也比之前要蒼白的多,
這是……疼的?
她不會碰壞了他的傷吧!可剛剛穿衣服時還沒疼成這樣呢!
顧箐一時有些擔心,擡手戳了戳他的手臂,輕聲問道:“楚博衍,你哪不舒服,我去找蘇大夫可好?”
楚博衍擡起胳膊用力揮了一下,像在揮趕什麼蚊子,蒼蠅之類的!
顧箐這才發現他遮蓋在胳膊下那通紅的眼睛和鬢角瑩瑩綽綽的水漬。
他,哭了?
爲何?
他是疼的?
可清洗乾淨了應當比爛在身上時要舒服些呀!
不管因爲什麼,看到他哭顧箐終究是慌了,心裏還帶着點後悔。
她是不是……做錯了?
“楚……楚博衍,對不起,我……我是不是剛剛太用力了,你別哭啊!我這就去請蘇大夫來!”說着轉身就跑!
“等等!不用請大夫!”
顧箐疑惑轉身。
“顧箐,我厭惡極了你,能否求你離我遠些,可好?”他聲音嘶啞低沉,但說出的話冰冷至極。
至少顧箐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心也像漏了風,臉色變得煞白。
他說……“求你離我遠些”。
他用了——求!
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時她回神看他,只看到他眼眶微微縮了縮,緊接着閉眼,將頭轉向了牀榻裏面,似乎看她一眼都覺得多餘。
她愣在原地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該自作主張給你洗澡,我以爲……能讓你舒服些,竟是不知讓你如此討厭我,這是你的家,用不着你求,我走就是了!”說完轉身出了門。
剛撩開簾子就看到了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聽了多久的楚博仁。
顧箐頓了頓身子,想扯扯嘴角,但覺得實在難看,便放棄了。
“博仁來了正好,你哥哥今天還未進食,去竈屋端了粥來給你哥哥喂吧!你哥哥不願見我,以後我若非必要便不進這間屋子了。”
“嫂嫂,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楚博仁看着嫂嫂抱着髒了的衣裳被褥,拿起木盆就出了門,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他小大人般嘆了口氣,進了竈房才發現,小鍋子裏一直都溫着粥。
端着粥進了屋子,他發現哥哥臥房裏整潔了許多,空氣也變得清新,尤其是哥哥的牀榻清清爽爽沒有一絲異味,
“哥,你又將嫂嫂惹哭了!”
楚博衍眼神微微閃了閃。
“我覺得嫂嫂其實挺好的!挺用心的!”
“你還喂不餵飯了?不喂滾出去!”語氣兇巴巴,好像餓肚子的不是他。
楚博仁不敢再說話,連忙乖乖餵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