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事兒吧,哈哈,別當回事兒,我鬧着玩的。”
楚博衍經過這麼長時間臉色早已經恢復如常,他淡淡“嗯”了一聲,又輕聲說了聲:“謝謝!”
顧箐敏銳地覺得楚博衍有些怪怪的,似乎彆扭了許多。
她職業尬笑:“小事兒,小事兒。”
兩人無聲走了幾步路,顧箐看了眼身邊的男人:“你比上次看着精神多了,眼睛好了?”
楚博衍默默點了點頭。
他上次感冒其實拖了很久纔好,現在看着精神其實是因爲他最近開始喫抗抑鬱的藥了,情緒穩定了很多,睡眠了好了些,眼睛自然也就不紅了。
“不過,比上次看起來像是瘦了些,我媽特意給你包的水晶餃子,還有你喜歡喫的菜也做了幾樣,你待會兒多喫點。”
楚博衍微怔,她還真是來送餃子的?
“幫我謝謝蘇阿姨。”
顧箐傻笑:“嗯,我媽可喜歡你了,放假幾天老唸叨你。”
楚博衍:“……”不知道是怎麼就招惹上了她們這對熱情過頭的母女。
不過被她們關心,自然是久違的……歡喜。
他眼神溫暖,真誠道謝:“謝謝!”
顧箐撇嘴:“哪來的那麼多謝謝?快到了,我幫你提上去?”
楚博衍哪有不願意的,欣然點頭:“好!”
兩人到了家,顧箐把還熱着的飯菜一盤盤擺在桌子上才道:“你多喫點,我先回去了。”
楚博衍沒想到她這麼急着走,錯愕的神情還沒從臉上溢出,喉嚨已經習慣自主地低低:“嗯!”出了聲。
顧箐莫名其妙就僅從一個字裏聽出了些許落寞的意味。
難道是錯覺?
這男人之前還對自己不假辭色來着,這會兒會希望她陪他嗎?
她盯着他臉上的表情,試探道:“算了,一個人喫飯也不香,我陪你吧!”
楚博衍飛快回了一聲:“好!”
顧箐扯了扯嘴角,咋回事?他怎麼突然不走清冷孤傲人設了?
這時候不應該冷漠回一句:“你走吧,我喜歡一個人喫。”
怎麼能希望她陪着呢?
怪事兒!
顧箐拿着筷子一邊給他夾菜一邊打量他。
這人確實變得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但是離自殺日期這麼近了,要不然把他約出去玩玩?他始終都是一個人,估計很少能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吧。
也怪不得他想自殺呢!
她要是每天睜眼就是一片黑,房間裏日日只有自己的聲音,沒家人沒朋友,她早瘋球了。
所以說,他是楚博衍呢!
十幾年如一日的黑暗裏,他是讓多少人都敬佩的楚博衍。
人在某一個時刻確實是特別想不管不顧,一死了之。
但她相信楚博衍,即便他真有這樣的時刻,也一能迅速調整狀態。
只需要給他個緩衝的時間。
他的堅韌,他的驕傲,從來有目共睹,絕不會輕言放棄。
她捏着筷子,開口提議:“那個,萬露湖知道嗎?就是那個可以野餐露營,還可以在岸邊聽演唱會喫燒烤的網紅打卡聖地,我明天想去玩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楚博衍似乎被她的提議給難住了,他眉心輕蹙,須臾纔開口拒絕道:“我去不太方便吧,你們去玩就好。”
顧箐哪裏不知道他想什麼,不過就是覺得自己眼睛不方便,跟着麻煩別人,還累贅罷了。
“沒有別人,就我跟你去!”
楚博衍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說,臉上喫驚錯愕的神色一覽無餘。
“只有我們倆?”
顧箐笑着:“嗯!”
楚博衍心跳快了幾分,掩飾般連忙低頭往嘴裏塞了一個餃子,含着鼻音蚊子音似的說了聲:“好!”
顧箐一直盯着他,所以他臉上那細微的幾乎轉瞬即逝的變化,她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情好了?
腦子裏有什麼一閃而過,還沒來得及抓住,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是,他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性格,估計沒人敢找他出去野,最多就是跟人一起喫頓飯,就算朋友間的交流了,比如陸凡。
“只有我們倆,很開心?”她看着他那哪怕低着頭,嘴裏咬着餃子也跟往日完全不是一個弧度的眼角,打趣道。
這傢伙這會兒可像秀才那傲嬌鬼鬧脾氣時端着臉的樣子了。
“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伴隨着那男人迅速脹紅的臉和脖子,顧箐看得瞪大了眼珠子。
這麼大反應嗎?
連忙將桌上的水塞給他,本意是讓他趕緊喝口水緩解一下,結果他水杯是拿住了,另一隻手卻直接丟了筷子,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緊接着那雙無神的瞳孔裏像漲潮般緩緩聚滿了霧氣,沒有一絲雜亂捲曲的一雙劍眉此時痛苦地皺在了一起。
顧箐在這個世界哪見過他這樣一副眼淚汪汪委屈巴巴的樣子,頓時擔心壞了,“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咬着了?”
楚博衍那波頭皮發麻的疼還沒過去,嘴裏還蔓延着濃烈的血腥味兒,只能捂着嘴輕輕點了點頭。
他哪想到她會笑意盈盈一句話直接點明瞭自己極力隱藏的,從不敢示人的心思呢?
他如何會不開心?
又,如何能示人?
喜歡,不好說,只是,見到她,會亂。
可很快所有被人猜透的心虛,害怕被人輕視的不安通通被轉移在手腕突如其來的觸覺上,他驚覺,她……又握了他的手腕。
這下,更亂了。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牙齒不知怎麼就重重咬在了舌尖上……
看着他說不出來話,顧箐瞬間瞭然,這可真是禍不單行。
咳嗽怎麼會咬着舌頭呢?
好慘!
“別一直捂着,食物裏有鹽分,快用水漱漱口,會好過點。”
她緊張起來似乎又忘了剋制自己的行爲,直接上手拉過他捂着嘴的那隻手,強迫道:“快用水漱口,你越捂着疼得越久。”
楚博衍則愣愣地,瞳孔無神地看着她的方向,像是個感情暫時被封印的木偶,只聽從主人的指令行動,主人讓喝水就喝水,讓漱口就漱口,機械又呆滯,連眼珠子似乎都不知道怎麼轉了。
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指尖那抹柔軟上,那是顧箐的手。
她剛剛就是用它先握住了自己的手腕拉開了自己捂着嘴的手後很快鬆開,在察覺到他手動了一下,又立馬抓住了自己的食指。
軟綿溫熱,讓人心悸。
“別亂動,再漱兩次,你看看你吐的全是血水,舌尖的傷估計不輕。”
顧箐哪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她全部注意力都在他嘴裏的傷上,見漱口水次次都血紅血紅的,直接上手扶着他的下巴,
“嘴張開,我看看。”
“快點,張大點。”
“舌頭伸一點點。”
“楚博衍,好嚴重啊,你舌尖被咬了個豁口,像是咬穿了一樣。”
“楚博衍?”
顧箐說了半天見他沒反應,這一看他的臉,不得了。
他的臉比剛剛咳嗽的時候還要紅,那耳尖都要滴血了,就連脖子的皮膚都透着一層粉紅,那漆黑地瞳孔裏水潤潤,暗涔涔,像深夜海面上印的星星,誘着人往裏深入一探究竟,再往下,是晶瑩紅潤的脣……
“咕咚!”
也不知道是誰嚥了口口水。
顧箐瞬間回神,再一看兩人的姿勢……
蹭!
顧箐直起腰,小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滿緋紅,跟楚博衍的簡直如出一轍。
老天爺,她做了什麼?
那姿勢也太親密了。
她爲了看得清楚點,臉都湊人家嘴跟前兒了,通常這樣的姿勢不來個法式熱吻,那都沒法交代。
而且,她剛剛差點就鬼迷心竅……
啊……啊……
一大波土撥鼠尖叫。
顧箐心頭鹿撞,羞憤欲死,留下一句,“我明天來接你!”捂臉跑了!
再待下去,她的臉怕是能煎個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