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薄衍面具遮臉讓人看不清表情,在看向跟在身後梳着可愛的雙鬢頭小姑娘時,他眼神微微複雜。
自從知道她的心思,他已經幾夜未眠了。
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讓小丫頭絕了對他這份心思。
他一個抱着浮木艱難苟活的人,心裏早就浸透了凝固的暗紅色污濁,過了初初的那道悸動的坎,剩下的除了荒蕪,便不剩什麼了。
他不知道她的喜歡從何而來,想的多了後,反而不太在意。
喜歡啊……
那是什麼樣的情感?
他不懂。
也不想懂。
楚薄衍心思轉動,略一思索便同意兄弟幾人的請求。
看了眼畫,意外的看了眼遙遙站在離桌子較遠的那個丫頭。
垂眸沉思,提筆。
筆走游龍,頃刻間一幅字便已翩然呈現。
——深思勤學者,遇時不困風塵。
顧遇感動於師傅對他們兄弟三人的傾囊相授,悉心教導,就連題字都帶着自己的名字。
其他兩人則羨慕的毛孔都在叫囂。
哇!
師傅這樣特殊暖心的寓意,他們也能擁有。
簡直太棒了!
而且字寫得這麼好,師傅還有什麼是不會的?
他們是不是一不小心請來了一位只在傳說中存在的避世高人?
顧箐瞭然一笑。
果然還是一樣的字,一樣好看,當然,他這個人……
——也一樣慘。
“好了,哥哥們忙完了可否暫且出去等等,妹妹我有些關於字畫方面的問題想單獨問問楚師傅。”
她視線劃過他那斷臂,眼裏的心疼一閃而過。
在所有人還未察覺之前,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非還想說什麼,顧遇輕輕踢了他一腳,順利讓顧非閉了嘴。
將整理好的畫小心翼翼的摺好準備裱起來掛在自己書房。
地方他都想好了。
大哥摸了摸妹妹的頭髮,寵溺地說道:“哥哥們在外面等你,師傅很好,箐兒要乖些,別鬧師傅。”
老實人不會說花言巧語,誰好誰不好,全憑自己心意。
不會被外在的冷漠欺騙,下意識希望妹妹能像他們一樣尊師重道。
顧箐註定要讓他失望了。
屋內只剩兩人時,顧箐看着窗外的桃樹想到在劍柄裏他坐桃樹下,她躺在劍柄裏,大部分時間都是她插科打諢,鬥嘴嬉鬧時笑意緩緩爬滿了嘴角。
一時誰也沒說話。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渡上了金光,趕走了顧箐心裏連日的急躁和那份隱匿的不安。
“楚師傅,那日……”
顧箐剛開了個口,楚薄衍已經冷聲打斷:“那日不提也罷。”
顧箐沒忍住瞪了他一眼,就不能讓人把話說完?
什麼毛病?
她索性不再顧計,倒豆子般噼啪開口,
“那日我見你不在,所以想泡溫泉,後來見朵蘑菇挺好看,沒忍住摸了摸,不知怎麼沒了後面的記憶,我猜應該那蘑菇有什麼毒性,能送我回去的估摸着也只有你,在此謝過。”
楚薄衍知道那蘑菇聞過後有失憶的症狀,毫不意外。
起身淡淡‘嗯’了聲,作勢要進臥室,見她還坐着不動,又轉身虛虛看着她。
潛在意思:還有事嗎?
顧箐:“……”
真是氣人的一把好手。
“我想再去一次溫泉池。”她直截了當道。
“爲何?”
“何物?讓丫鬟來找。”楚薄衍眼神複雜,心下越來越不耐煩。
“不,我要自己找,我找東西這件事不想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哥哥們,那樣東西比較特殊,我不想多說。”一臉敷衍說完又怕他不同意她嬌聲威脅道:
“我一定要親自找,你若不同意,我就偷偷來。”
楚薄衍看她鐵了心的樣子,那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又來了。
“算了,來吧!”
說着還往邊上站了站,讓她趕緊去,找完了趕緊走。
顧箐搖了搖頭笑了,提起裙襬行了個不倫不類不能再敷衍的禮。
“我夜裏再來,多謝!”
楚薄衍沒眼再看,耐着性子,“隨你。”
*
下午的時間兄弟三人各自有事要忙,顧箐無事可做,想着夜裏還有個大工程,那溫泉池底比邊緣更難找,她想着想着又睡了過去。
喫完晚膳,剛入夜,顧箐便催促着小丫鬟趕緊去睡覺。
紅豆不敢違抗,但是又非常擔心。
“小姐,上回小姐受涼奴婢就發現一身小姐的溼衣服,奴婢猜小姐夜裏肯定去做了什麼事,雖然不知道爲何您不喜歡奴婢跟綠蘿陪着,奴婢只求小姐顧及着些自己的身子。奴婢捱打事小,奴婢只怕小姐的身子經受不住。”
顧箐看着小丫鬟跪在地上委委屈屈紅了眼眶,嘆了口氣招手讓小丫鬟過來捏了捏着她的臉。
小丫鬟的臉肥嘟嘟軟綿綿捏着特別舒服。
“好了,小紅豆,小姐我這次一定照顧好自己,不讓你擔心。。”
說完見小丫鬟一臉不相信的眼神,她眨眨眼做賊似的附耳說道:“悄悄告訴你,你家小姐我心悅楚師傅呢,可楚師傅郎心似鐵,一點都不喜歡我,所以我要努力追求他呀,小紅豆要是不能保守祕密,小心我把你扔出去哦。”
紅豆眼睛瞪的像銅陵那麼大。
!!!
她就說她家乖巧可人的小姐近來爲何做事如此不着調!
原來是喜歡上了人?
可……
一想到那人是誰,紅豆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慌忙閉上了因爲喫驚長大的嘴,乾澀道:“小姐啊,那楚師傅吧……他……您真喜歡他?”
顧箐撐着腦袋笑意晏晏。
“嗯吶。”
紅豆:“……”
小姐呦,您真是喜歡誰不好,喜歡那個煞神?
她好想大逆不道不怕死的問一句,您是眼瘸了嗎?
“小姐啊,那煞……咳,那楚師傅,缺胳膊少腿兒的,而且年紀又大,您……是年輕俊俏少年郎他不香了嗎?”
顧箐生氣:“缺胳膊年紀大我承認,少腿兒是個什麼說法?人好好的,幹嘛這樣說人家?”
沒想到紅豆倒紅了臉,她小眼神閃爍着回道:“那個,府裏的老媽媽們聊天,我也是偶然聽到的。說,說,說像楚師傅這般大年紀的男人,身邊沒個女人,又每日劍不離身,多半是乾的刀口舔血的營生。”
“而且,而且,大部分身體不健全。”小丫頭說完紅着臉不敢看她。
顧箐挑眉似笑非笑道:“哦?你倒是說說哪不健全?”
紅豆吭吭哧哧:“就……就……就”就不出個所以然。
顧箐憋不住扶着桌子笑倒了,“哈哈哈,紅豆啊,我以爲你還是個純情的沒開竅,沒想到你竟是老司機。”
紅豆不懂什麼老司機。
但小姐笑成這樣明顯早就知道她說的什麼,頓時臉燒跟火雲一樣,跺跺腳一溜煙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