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牆角未化的雪是這片地方僅存的唯美好看的景象，被午後的日光一照晶瑩閃爍宛若星子。
擡眼望去一棟棟樓牆隨處可見的拆字，昭示着這個地方經過歲月的洗禮後痕跡斑駁，落敗蕭索，巍巍然迎接着去舊迎新的宿命。
楚薄衍坐在一塊恰好還算平整的空心磚上，背靠着柱子氣息微微急促。
仰頭斜睨着窗棱外這片四方可見的視野，好看的脣角淺淺勾起。
舌尖抵了抵剛剛打架後泛着細微疼痛的後槽牙，整個人看起來邪氣橫生。
“看看這塊地方多好？明天一過你會流血致死再凍成冰棍，等明年春上動工……”
說着楚博衍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眼角都帶着愉悅的笑，“那時，你應該會風乾了吧！乾屍……嗯……挺適合你的，你覺得呢？”
楚老二，被反手吊在房樑上，離地一尺。
略肥胖的身子，滿臉烏青，張嘴時掉了的門牙豁口處漏風流涎。
活生生被吊起的樣子更是彷彿一頭待宰的肥豬。
然而這頭待宰的肥豬可沒有絲毫小命不保的恐懼害怕，反而一臉惡劣的笑。
在無意中看到門口的位置衣角閃動時那笑聲更加肆無忌憚，嘿嘿哼哼笑的像個神經病，叫聽的人起雞皮疙瘩。
至少顧箐是這樣覺得的。
在看到楚博衍完好無損的時候她的心就落了地，但看到他此刻的樣子又覺得心裏沒底。
“初九，你看看他，我從沒見他那樣笑過。仇人就在眼前我以爲他會歇斯底里怒罵，滿眼仇恨，可他這樣子我心卻更慌了，他不會真的準備把那人渣做成乾屍吧。”
初九沉浸在自己好心辦壞事的自責中，聞言擔憂：“箐姐，他黑化值已經滿了，做什麼都不稀奇。重要的是，你能攔得住他嗎？”
顧箐咬牙切齒：“他瞞着我，瞞着爸媽跑這荒郊野外來幹壞事，是在作死啊，我倒是好奇，他之後是準備自首還是自殺。”
初九：……現在重點是這個嗎？
“箐姐，主系統這次給的要求是阻止一號黑化……”
顧箐恨恨道：“他已經黑化了。”
初九弱弱開口：“沒殺人，沒做實質性的惡事還有機會補救……”
顧箐看到那人渣被吊起來沒有作惡能力，默默繼續蹲在死角處聽牆角。
手裏捏着開了錄音的手機，心裏卻覺得無力至極。
她覺得自己真的對楚薄衍夠寵溺了。
她是真的喜歡他啊。事事依他順他。
可他做起決定來卻如此決絕。沒有絲毫要跟她商量的意思。
還有爸媽，對他關懷備至，親兒子一樣，難道都不配得到他半點信任嗎？
她不死心地就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做到那一步。
如果是，那他在心裏終究還是放棄了要跟她廝守一生的誓言。
如果是這樣她就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楚薄衍了。
初九看到箐姐似乎壓抑住了情緒，認真的看着裏面的情況，不敢再開口。
顧箐嘆了口氣安慰初九：“別擔心，我有分寸，我動手，也不會讓他動手的。”
初九：……好害怕！
爲什麼一定要動手？
是警察叔叔不配嗎？
就在這時那人渣總算笑夠了，說出口的話明晃晃的全是刺激撩撥。
“大哥……呵呵，我是不是從沒這麼叫過你？”
說着他想到什麼突然興奮無比，“也對，以前你套着鏈子在地上蠕動的樣子實在太讓人興奮，我還真給忘了你其實是我哥……呵呵哈哈哈……”
楚老二笑出了眼淚，卻仍然看着楚薄衍一臉猥瑣道：“我的大哥啊，你是不是忘了，你每次在我身上留下的傷都只會讓我更興奮，來吧，做你想做的，弟弟我等着呢。”
短短一句話讓顧箐噁心至極，這畜生……
她忙移開視線看向楚薄衍。
楚老二人渣是個十足的變態，對付變態的辦法就是比他更變態。
楚博衍會比楚老二更變態嗎？
卻見他眼睛眯起看着外頭的陽光，努力睜着眼睛，眼淚從眼角流下也不捨得閉上眼睛，嘴脣微微闔動着不知道說了什麼。
楚薄衍卻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就那樣看着太陽，一直看着，任憑眼淚從下巴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前襟上。
分不清是太陽過於刺眼，還是心裏悲傷成河。
顧箐心疼之餘隱隱明白了什麼。
直到太陽西斜，小小的窗口再也看不見那抹刺目的紅日。
楚薄衍才戀戀不捨得閉上眼睛，胳膊懶懶的擡起放在了眼睛上，也只是須臾便放了下去。
他緩緩起身向着吊起來人的地方走去。
路過一個破桶子，他提起放到了楚老二腳下後，從後腰處摸索了一番，摸出來把刀，拔掉刀鞘，用大拇指試試了刀鋒，表情漠然。
“還沒說完？”
他問話間將刀子抵在了楚老二大腿根的股動脈上。
楚老二看着已經從角落裏走出來的女孩，笑得意味深長，更是邪惡的挺了挺腰。
楚薄衍眼裏寒光一閃，手腕用力。
“沒說完就接着說吧，兄弟一場，不能讓你留着未說完的話去……”
“楚薄衍——”
顧箐心驚肉跳，面上卻不動聲色，冷冷出聲喊了他一聲。。
哐當！
匕首掉落，楚薄衍一臉愕然循着聲音轉頭，看淸了人後，腳步踉蹌了一下，臉上血色瞬間退盡。
嘴脣張了合張了合，嘗試許多次都開不了口，最終急急將發抖的手背在身後，低下了頭。
楚老二看着捅他刀子時他的好哥哥慢條斯理雲淡風輕，看到顧家的小丫頭時卻抖成了篩子，心裏恨意漸濃。
他的好哥哥喜歡上了顧家的這個女人。
呵——
他憑什麼會被顧家人接受視入己出，他憑什麼被人喜愛，擁有親情愛情。
他一個在閣樓狗一樣苟延殘喘十五年任他玩弄的玩意兒……
他憑什麼？
他這輩子生來就是他的玩具，生來就是被人拿捏生死的螞蟻，生來就該滿身污穢，揹負噩運……
“哥，怎麼不動手了？忘了我對你做過什麼？忘了你有多想殺我了？忘了我對顧家一家人的報復了？忘了我差點炸死你的養父了嗎？啊？”
來啊，殺了他，當着那女人的面殺了他，殺了他他的好哥哥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獲得幸福的權力了。
殺了他，他的好哥哥必定一生不幸，一生被他的陰影籠罩再也爬不出去了。楚老二邪惡的想。
楚薄衍刷地擡頭，一寸寸盯着顧箐的神色。
看着她一臉憤恨地盯着楚老二，除了叫他那一聲再沒有看過他一眼。
“這麼想死？”
顧箐一步一步走到楚老二面前站定，整個人跟楚薄衍之前面無表情殺人的樣子如出一轍。
“我很想滿足你。”她突然笑着說。
那笑容讓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初九焦急叫嚷：“箐姐，你冷靜點啊。”
楚薄衍也嚇了一跳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急切地往後拉，顧箐狠狠甩開，一臉冷肅，“滾遠一點待着，從你瞞着我跑來這裏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資格再攔我了，害了我爸的仇我自己報，用不着你。”
楚薄衍心痛的滴血，哀求道：“箐箐，我錯了，我們回家，好不好？”卻不敢再碰她。
顧箐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彎下身子撿起了匕首握在了手裏，看得楚薄衍眼神驟然縮緊，聲音慌得不成樣子，“箐箐，危險，把刀給我。”
說着就要伸手去奪，卻被顧箐躲了過去放在了自己手腕處，“楚薄衍，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割破自己大動脈，這地方的血流速度可比大腿根的股動脈快多了。”
楚薄衍看到她不管不顧刀刃抵着手腕上都有了血痕，瞬間腿軟跌坐在地上。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淚流滿面，哽咽着說不出句完整的話，“我不動，我聽你的，都聽你的，你把刀，刀離自己遠些，別，別傷了自己，我求你，箐箐，我求你……”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爲什麼會把箐箐給牽扯進來，事情怎麼會被他搞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