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坐在牀邊擦拭着她的胳膊,看到她睜開眼睛,一臉欣喜。
“閨女兒,你醒了?”說着拿手撫了撫她的額頭,鬆了口氣,“可算是退燒了。”
“我……”怎麼了?
喉嚨疼到開不了口,頭也暈暈的,她這是怎麼了?
“醫生說你病毒性感染,人都燒暈過去了,你說你這丫頭,這麼大人了,自己發燒了怎麼都悶不吭聲的,嚇死媽媽了。”
顧媽媽餵了點水給顧箐,嘴上訓着人,手裏的動作卻輕柔的不像話,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看到閨女兒喝個水眼珠子還不安分,滴溜溜四處找什麼一樣,顧媽心領神會,“別找了,去派出所做筆錄了。”
“我算看出來了,這衍衍也是個悶聲出大招的主兒,面上溫吞乖巧,幹出來的事兒怎麼就這麼野呢?”
說着她氣憤拍桌子,“這殺千刀的楚老二太壞了,悄沒聲息找了衍衍,衍衍這孩子也是個傻的,這都跟楚老二聯繫好幾次了,絲毫都沒透露給我們知道,要早知道早報警不就完了麼,你看看這多危險……”
“媽……我想睡會兒。”
顧媽有心想問問她脖子上手腕上的傷到底怎麼弄的,但看她一臉疲憊嗓子也啞得像堵了棉花忙又止住話頭,“是不是還很暈?你這一天都沒怎麼喫東西,要不喫點再睡吧。”
“不想喫,也不暈,就是有些累,想睡覺。媽,這都晚上了,爸一個人在家肯定不行,你趕緊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顧箐特別想一個人待會兒,心裏總覺得憋得慌。
“想睡就睡吧,媽陪着你,不用擔心你爸,快睡吧。”
顧箐無奈翻了個身背對着媽媽淺淺閉上了眼睛。
*
再次醒來周圍一片昏暗,身上也恢復了些力氣。
掀開被子想去洗手間,剛準備下牀就被人扶住了胳膊,顧箐都不用擡頭,熟悉的味道,是楚薄衍。
她面色稍冷,輕輕一掙便從他的手裏掙開了胳膊。
楚薄衍感受到她的抗拒,薄脣輕啓,低低說了聲什麼,顧箐沒聽淸。
下牀的瞬間頭有些眩暈,她下意識扶住了牀側的扶手,準備緩緩再去洗手間卻被人突然攔腰抱起。
顧箐暈暈沉沉還沒回神,楚博衍已經三兩步穩穩將她放在了洗手間地板上。
“……自己可以嗎?”他問。
顧箐冷漠臉,“我可以,不勞費心,出去!”
楚薄衍身子微頓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淨,就連脣角都泛着白。
他環顧了一下洗手間的設施沒有什麼不安全的地方後低頭走了出去。
顧箐在心裏冷嗤!
還委屈上了,裝樣子裝上癮了?
以前她就是被他這副樣子騙得團團轉。
在東郊見過他邪魅狂狷的笑,見過他狠厲出拳,將楚老二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最後一邊舔着脣角的血一邊動作利索手法嫺熟將那胖子楚老二以殺豬宰羊的吊法將人吊在了樑上,她就知道她朝夕相處的好弟弟可一點都不單純。
偏偏跟她在一起裝得跟張白紙似的愛哭易推倒,嬌軟傻白甜……
她跟那人渣楚老二週旋還是從他那兒取的經呢!
呵——
她要是再信他,她就是憨挫挫。
出了洗手間顧箐看也沒看立在洗手間門外的某人。
楚薄衍伸出去想扶着她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
半晌他才咬着脣站在牀邊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顧箐看他這樣子就來氣。
“楚薄衍,這副樣子還沒演夠?”
她冷冷看着他整個人氣呼呼,渾身上下透漏着煩躁,“愛去哪兒去哪兒,別站這兒礙眼!”
楚薄衍忍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崩潰,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箐箐,對不起,我錯了。”
顧箐心軟了一瞬,暗罵自己沒出息。
真是拿他一點辦法沒有,她低嘆一聲,嘲諷開口,
“你這眼淚說來就來的技能,說實話我不得不服,我就想問問你,你什麼時候能結束?演戲有癮?”
“……我沒有演。”
楚薄衍眼裏閃過希冀,擡手抹了把眼淚唯唯諾諾解釋,“剛開始想讓你心疼我,我……故意裝過幾次可憐,後來想讓你更喜歡我,……故意順着你的心意裝成你喜歡的樣子,我錯了,箐箐,你……不要不要我……”
楚薄衍急急蹲在地上抓住顧箐的手,“沒有,我沒有不要你,我怎麼可能捨得不要你,我……”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給你,怎麼會不要你。
“那我問你,你準備殺了楚老二,然後呢?然後想幹什麼?”顧箐甩開他的手輕描淡寫地問道。
然後……當然是跟楚老二一起死,他殺過人的手哪還有資格去牽她。
只要她和顧爸爸顧媽媽能擺脫楚老二這個瘋子,他做什麼都值得。
可他又怎麼說得出口。
他艱難低語:“箐箐,楚薄風……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不會停手的,只有死了才安心。”
這一點顧箐認同。
楚老二真的從小就是個變態,他小小年紀就把自己活生生的哥哥當成玩具,在得知自己的玩具竟然過上了人的日子後徹底瘋魔,誓要將自己的哥哥再次變成玩具供人嬉笑玩樂,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
可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難道就只剩同歸於盡這一條路了嗎?
她今天一直在想他做這個決定究竟想沒想過她,想沒想過爸媽.
她爲什麼會懷疑他之前都是裝模做樣呢,不就是他平常真的將顧爸顧媽看得很重嗎?不就是切身感受到了他真的很愛很愛她嗎?
——所以他給的愛就是以讓自己做個英雄的方式,壯烈赴死,絲毫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得了?
然後她呢?她顧家呢?
是不是還要感恩戴德,讚一聲他懂事孝順,爲了養父母女朋友命都可以不要,沒有白白撫養他一場……
可去他媽的吧!
這難道不是自私愚蠢且極度不負責任嗎?
還有,這一次遇上了楚老二,下一次呢,下一次他又準備怎麼死?喫安眠藥還是割腕?
他以爲他在演八點檔狗血電視劇呢!
初九弱弱開口:“箐姐,病嬌瞭解一下。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號的惡念潛意識組成的,這還是最少的一個,之後的小世界惡念越來越重,搞不好都是楚老二那樣的哦~”
顧箐:……
“不可能,楚薄衍就是再壞,也不會視人命如草芥,最起碼的良知他一定會有的。
初九:……這話您自己信就行!
濾鏡得多重,才能對一個想分分鐘取人性命的危險分子說他有最起碼的良知?
“不過……病嬌啊……”顧箐還只從小說裏看過病嬌呢。
她算是明白了,小說裏都是騙人的,病嬌只在小說裏纔可愛迷人。
現實世界裏的病嬌絕對是普通人接受不了的人格。
顧箐越想越無奈,扶額嘆息,“楚薄衍,你知不知道,你給的不是我想要的。”
“你跟顧爸顧媽安全,不再因爲我受到無妄之災,是我想要的。”楚薄衍囁嚅道。
顧箐:……
算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個兒錯在哪兒。
“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待會兒。”顧箐冷冷開口,
她累了,心累。
楚薄衍蹲着沒動,“你……喫點東西,好不好?”聲音小心翼翼,溫柔裏帶着輕哄。
顧箐按耐着煩躁,“不喫,你先出去。”
楚薄衍眼裏的希冀寸寸褪去,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力氣。
她,不想看到他。
她還是不要他,對嗎?
他站起身身子晃了晃,踉蹌着一步步往門外走去。
顧箐終究氣不過,在他臨出門的時候,問:“楚薄衍,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楚薄衍整個人宛若被死氣籠罩,搖搖欲墜,聽後慘然一笑,“我以爲……我學會了。”
我以爲我學會了……
顧箐突然鼻子酸澀。她恍然意識到他從自己的世界裏出來纔多久?
她爲什麼指望他要像個正常人一樣思考?
她幹什麼來了?
她不就是來陪他收集感情的嗎?
他不會,她教就是了,何苦欺負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