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按時按點去上課,回來便窩在她懷裏經常一整天都不出聲。
夜裏她偶爾醒來發現它靜悄悄臥在她被腳邊緣,沒聽見小小的呼嚕聲,顧箐知道它肯定沒睡着。
小毛孩竟然失眠了?
顧箐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其實那天晚上過後,第二天她便開始有意無意的安撫它。
小紫毛才養了兩天,沒有多深的感情。林子裏生態環境平衡,小鳥多到數不清,偶爾也有凍死在路邊積雪裏的,她其實沒多在意。
她試圖讓貓貓衍明白,它只是疼痛發作失去了理智,日後有一點點不舒服及時來找她,這種情況就不會再發生。
但,收效甚微。
任憑她寬慰的話說了一籮筐,各種小遊戲逗它開心。
它都沒有變回那個高興了滿院子瘋跑着向所有人炫耀他有多厲害;手裏總是沒輕沒重,偶爾捏她的手腕像是攥着塊石頭,又緊又疼;衣服髒了也不嫌棄自己,照樣在林子裏撒歡打滾,積雪粘在臉上,他伸手胡亂一抹笑得沒心沒肺。讓她不止一次在心裏覺得他像個山野裏土生土長的精靈。
有一副天使的面孔以及一種讓人不自覺被他吸引心神的乾淨清透氣息。
現在,這些美好都被他藏了起來。
最終。
顧箐歸結爲:他長大了。
是的,楚薄衍肉眼可見的成熟了起來。
說起話來都不再軟糯,以前聲音彷彿自帶撒嬌系統,讓人不自覺忽略他的年齡他的身高,只當他是個孩子。
現在他的嗓音逐步往清冷的方向發展,靜靜待着的時候更加抓人眼球。
他每天都有新的變化,成長速度驚人。
甚至顧箐現在每每跟他的眼神對上時,都無比懷念他那個心思全寫臉上的乖萌孩子樣。
現在的他,讓人壓迫感十足。
而且常常喜怒不明,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伺候的下人包括三兩都愈發謹慎小心。他們心裏時常感嘆,整個前院只有顧箐膽子比天大,時常鬧騰少爺,少爺不生氣外,其他人走路都恨不得縮起脖子。
生怕自己沒控制好腳步聲撞在少爺槍口上。
雖說顧姑娘會求情,但少爺本就熱毒難控,脾氣大了點也正常不是。
再說了,氣壞了少爺他們也心疼。
……
臨近過年,山上也照着習俗張燈結綵。
過年有賞錢,院子裏的氣氛總算活躍了起來。
神神祕祕消失在衆人眼前許久的鼠嬤嬤總算出現在衆人眼前,爲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莊平添了一份熱鬧。
只是,她瘦了好多。
瘦到顧箐覺得害怕。
初見時她一身青紅色小襖,頭戴皮絨小帽,臉頰雖有溝壑,但下腮圓潤肥嘟嘟,即使是個短腿老太太但那雙小短腿捯飭起來卻很是利索。
所以,顧箐才覺得她委實太像只鼠來寶。
喜感十足,活靈活現。
現在,她仍然戴着那頂帽子,但顧箐莫名覺得那裏面似乎連頭髮都所剩無幾。
——大限將至。
是現在的鼠嬤嬤給她的感受。
大家看到鼠嬤嬤都很開心。包括楚薄衍。
他久違得笑容滿面,小心接過下人攙扶的嬤嬤將人扶到了座椅上,眉目朗朗。
“嬤嬤,您身子總算見好了。”
鼠嬤嬤摸了摸他的肩膀滿眼不捨。
半妖一生短暫又辛苦。
她雖只佔四分之一半妖血脈。然命運不公,她發育並不健全。
長相如鼠,被家族所棄。
就在她走投無路之際,被內衛從乞丐窩帶走面見了當今。
鼠嬤嬤擡起袖子斂去眼角的濁淚。之後,伺候少爺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命運給她的糖。
一晃十七年,如今到了該告別的時候了。
鼠嬤嬤摸了摸少爺的頭笑得慈愛,“讓少爺掛念了。”
楚博衍展顏一笑,依着嬤嬤的手蹭了蹭腦袋,“嬤嬤要好好的。”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開心。
在嬤嬤面前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可可愛愛無憂無慮的楚博衍。
興高采烈地給嬤嬤炫耀他最近在先生那學到了許多知識,先生誇他可厲害了。
老先生掩去眼裏的悲痛,笑着點頭。
“少爺學業上已然一日千里。”
楚博衍便昂着腦袋,一臉得意。椅子底下的尾巴不知何時露了出來,在他身後悠閒地晃來晃去。
顧箐好笑得指了指他身後,他猛然意識到然後瞪圓了眼珠子。配上他那一頭黑色的呆毛,奶萌奶萌的。
山上人口簡單,席上都是知根知底的幾人,大家真心喜愛少爺,都被他久違的好心情感染,又有嬤嬤帶頭,各個哈哈大笑。
就在這樣熱鬧的氛圍裏,鼠嬤嬤突然臉色微變,楚博衍也立即起身攙扶起嬤嬤。
嬤嬤看着他一臉欣慰,兩人一同去了前院。
顧箐注意到三兩,先生的面色具都司空見慣,一臉習以爲常的樣子,心裏便有了猜測。
看來是宮裏送來了年禮。
顧箐眼觀鼻鼻觀心,心底沉思。
不知道關於她的心臟對楚博衍無效這件事會不會有消息傳來。
忽的,一聲嘆息。
老先生起身離席,背影佝僂蕭索。
三兩面色也露出了沉痛之色。招呼小廝們進來收拾了喫剩的席面後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顧箐這才猛然意識到,鼠嬤嬤的異狀不是隻有她一人看在了眼裏。
恐怕只有楚博衍以爲鼠嬤嬤是真的見好了。
這時三兩說:“嬤嬤想瞞着少爺。”他起身衝着她鄭重作揖,“顧姑娘費心了。”
這是讓她也幫忙瞞着楚博衍的意思。
顧箐理解但不忍心。
“若是少爺知道鼠嬤嬤即將離世,而我們所有人都瞞着他,他會很傷心的。”
“少爺一天比一天懂事,他會明白嬤嬤的苦心的。”三兩道。
“可……”
“這是嬤嬤的意思。”三兩一副不容置疑的樣子。
顧箐只得頷首同意。
鼠嬤嬤既然執意如此,她照做就是。
無非就是捨不得一手帶大的孩子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裏。能遲幾日自然是遲幾日的好。
顧箐乘着夜色回到了自己院子。
遠遠看見她家‘兇悍’的嬤嬤提着燈在門口等她。
她會心一笑,提起裙襬快步走近,“不是說了嬤嬤不用等我早點歇息嗎?”
嬤嬤將手裏的暖爐塞進她手裏,語氣冷冷得:“姑娘以爲我想在這兒吹着寒風等你?”她走進屋裏將一個木框揭開,漏出裏面窩着的白茸茸一團。
“年節裏最易犯忌諱,我是怕你招來的這隻白貓闖禍,纔給罩住了些。”
顧箐在看到楚博衍的那一刻已經彎腰將它抱在了懷裏。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楚博衍聳着鼻尖在她臉上蹭了蹭。
“好在它還算乖巧,被罩住也不吵不鬧。”說着嬤嬤一臉疑惑,“也是奇怪,這山上的貓也太乾淨了些,毛色沒有一點點污濁。”
那能髒嗎?
多少人跟着伺候呢?
顧箐乾笑,連聲央求嬤嬤快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