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由李嗣源主持的家宴,逐漸散去了一開始的熱鬧,分批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無意識間瞥向了李星雲所在的酒桌方向。
“你怎麼來晉國了?”張子凡問道。
“來看看你!”李星雲隨口回答道。
“你會專程來看我?說,你來晉國幹什麼?”
張子凡臉上寫滿了不信,除非天崩地裂,山河傾倒,他纔會相信李星雲不遠千里來到這裏專程來看自己。
“去伽椰寺上上香,求菩薩保佑一下。”李星雲想了想說道。
“又騙人,洛陽白馬寺,河南嵩山法王寺,蜀地成都寶光寺,哪個不是鼎鼎大名的寺廟,你需要跑到晉國伽椰寺上香?”
張子凡捂臉無語,他不知道李星雲怎麼變化如此之大,說謊都不打草稿,這麼假的藉口,都能一本正經的說出來。
“你小子管的挺多,這是國家機密,豈是隨隨便便就能打聽的,還是說,伱真的就不怕變成他那副樣子?”
李星雲說話的時候,他指向了自己身後。
順着李星雲的手指方向看去。
第一眼,張子凡還有些懵逼。
第二眼,張子凡眼睛瞪大了。
只見一個全身纏着白色繃帶的男人,他艱難的用筷子,夾起桌上一塊肉放進嘴裏,隨後臉上露出了舒坦的神色。
看得出來。
對於自己能做到自力更生,而不需要下面的僕人照顧,這是一件極其滿足的事情。
“溫濤?他是溫濤?怎麼變成這副樣子的?”張子凡語氣喫驚道。
以前他和李星雲一起混跡江湖的時候,也和溫濤接觸過一段時間,知道這是一個聰明人,一個懂得趨吉避禍的人。
可就是這麼一個懂得趨吉避禍的人,如今變成了這副悽慘的模樣,直讓人心中陡然一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他像你一樣多嘴,什麼都要問,什麼都想知道,這不,一不小心就變成這副模樣了。”李星雲故意打趣了一句。
然而李星雲的故意打趣,張子凡完全沒感覺出來,只感覺到了伴君如伴虎。
一時間。
他的語氣都無形間低了三分,小心翼翼問道:“陛下,你這次去伽椰寺,有什麼是我和義父能幫忙的嗎?”
張子凡深知,上位者和你開玩笑,你不能真的以爲對方是在和你開玩笑,需要仔細揣摩,才能保證自己不犯下嚴重過錯。
更別提眼前之人是大唐天子,雖然表面和自己稱兄道弟,但一個不注意,包括自己在內,在場所有人腦袋都有可能搬家。
“別叫我陛下,出了那座皇宮後,我就已經不是陛下了,我現在,只是一個平民,普普通通的大唐子民。”
李星雲拍了拍張子凡肩膀,他不希望所有人都疏遠他。
可這終究是他的一廂情願。
“陛下說笑了,陛下永遠是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張子凡十分圓滑的把球踢了回去。
見狀。
李星雲也懶得和張子凡繼續爭辯,因爲他不能強求對方不疏遠自己,他只有儘可能保證自己不忘初心。
“張兄,我們兄弟倆說說心裏話,你覺得你義父爲人如何?”李星雲突然問道。
“張子凡,這話是他讓你說的?”李星雲微微皺眉。
天子皺眉,威嚴自露。
下一秒。
張子凡跪在了地上,額頭觸地,連忙說道:“陛下,此話,無人教唆,全都是肺腑之言,還請陛下不要誤會義父。”
隨着張子凡跪下,這豪門大院裏面,無論是李嗣源,還是他兒子,女兒,女婿,甚至於一旁的女僕和僕人,都跪了下來。
唯一站着的幾人,除了鮮參,石瑤,高城百合子,也就只有溫濤這個實在是跪不下的人,他只能尷尬的擦了擦嘴角油漬。
“起來吧。”李星雲意興闌珊道。
等到張子凡和李嗣源一行人站起來,他忍不住問道:“動不動就跪,動不動就跪,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一個暴君?”
面對這句質問,全場啞然無聲。
好半響後。
李嗣源主動站了出來,咳嗽幾聲,說道:“陛下別誤會,他們這是.........”
與此同時。
同在太原府的另一個地方,晉王府邸。
“老十三,你說,老大請天子做客家宴,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是一名獨眼老人,擁有着典型的沙陀族人面孔,雖已步入古稀之年,但依然威風凜凜、霸氣十足,聲音渾厚有力。
他穿着象徵身份的晉王冕服,頭戴白色與金色相間的高冠,兩側與鬢角的頭髮自然上揚,猶如燃燒的白色火焰一般。
雖然這個老人坐着輪椅,但絲毫不減王者的風範。
“義父,我覺得大哥是想要拉攏天子,以此給自己和家人留條後路。”
這是一個身材窈窕的女人,李克用義女,名叫李存忍,年紀不大,不過二十左右,但她已經是通文館忍字門門主,十三太保排行第十三。
不過因爲童年的原因,她臉上留有很多疤痕,所以臉上佩戴着面具,平常不以真面目示人,極少數特殊情況下,她會主動摘下面具示人。
李存忍是李克用唯一的心腹,常年在外替李克用辦事,一手訓練了殤組織,五人與李存忍合力可獵殺大天位的高手,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後路?他不相信我這個義父,反而相信那個黃毛小兒,難道我這個義父還會害他不成?”
李克用心中怒氣爆發,一掌直接拍在輪椅上,一股駭人的氣勢爆發而出,李存忍都不得不連連倒退三步才穩住自己的身形。
“大哥估計是腦子有些糊塗,義父千萬不要氣壞了身體。”李存忍連忙安撫道。
“哼!”
李克用當即冷哼一聲,借坡下驢平靜了下來。
幾分鐘後。
坐在一架高大輪椅上面的李克用招了招手,讓一直站着李存忍坐到自己身邊的椅子上。
“老十三,你覺得,我待你們如何?”李克用語氣淡淡道。
“義父的養育之恩,女兒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分毫,義父就是我們真正的親生父親。”李存忍語氣十分恭敬。